“這次怎麼不留下來看好戲了?”祁天阙挑眉,黑發在山風中輕揚。
兩人沿山徑徐行,身後合歡宗的朱檐漸遠。
“合歡祖師留下的竹影,足以讓合歡宗一戰揚名。”虞今朝搖頭,“我已用控念将它們激活,剩下的路,該由夢蘭自己走。”
若她出手擺平外敵,在世人眼中,合歡宗依舊是依附他人的菟絲花,唯有夢蘭親自掌局,以合歡宗之力反撲,才能真正震懾四方。
“從前片葉不沾身的阿朝,如今倒學會操心了。”祁天阙眸中泛起狡黠,狐耳若隐若現。
虞今朝眯起眼,“我也沒想到,昔日冷血無情的軍師,如今也會打趣人了。”
山風裹着松香拂過,祁天阙忽然欺身貼近,溫熱呼吸拂過她耳畔,“這樣的阿朝,可真好。”
虞今朝偏頭時唇瓣險些蹭過他耳尖,指尖抵在他胸口欲推,“阿阙這般也很好。”
祁天阙輕笑,震落發間凝結的山霧,細碎水珠如星子墜落,他雙手握住她欲收回的手,再次貼近,帶着幾分蠱惑道:“那阿朝不考慮考慮,待我再好些嗎?”
“别鬧。”虞今朝抽回的手順勢拍在他肩頭,“晚些才能投宿,在此之前先去趟鏡月宗。”
祁天阙眸中柔情驟然凝滞,狐耳警覺地豎起,“去那作甚?”
虞今朝見他這般模樣,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不答,“自然是還有故人要見。”
她作勢要走,祁天阙瞬間委屈起來,毛茸茸的尾巴從衣擺下探出,尾尖靈巧地繞上她手腕,“阿朝...”
虞今朝回頭調笑着,“從前怎麼沒發覺,你的人形修得如此不穩啊。”話雖如此,卻忍不住撫上他蓬松的尾尖,這手感,想來他平日沒少打理。
祁天阙眸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他早知虞今朝對毛茸茸的偏愛,那些輾轉難眠的夜裡,他唯一慶幸的便是自己是隻圓毛狐狸。
“我和古山神還有個約定。”虞今朝揉着他尾巴,語氣慵懶地解釋道:“如今準備赴約。”
祁天阙這才收斂神色,尾巴得寸進尺地纏上她腰際,将她拉近,夕陽将兩道影子拉長糾纏在石階上。
遠處合歡宗大殿突然爆發的靈力波動驚起群鳥,虞今朝駐足回望,祁天阙的尾尖卻悄悄纏上她小指,“再看下去,我可要吃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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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古山神空寂的聲浪震得山壁靈苔簌簌掉落。
虞今朝獨自踏着山中,衣擺掃過地面凝結的寒霜,“我來完成試煉。”
白光如月華傾瀉而下,如同仙露灌頂,片刻後收回,“恭喜你,在此間尋到了歸處。”
“可試煉...”虞今朝的拇指無意識地打了幾圈。
“白玉靈根既已覺醒,便超脫吾之七境”古山神話鋒忽轉,山中湖面出現他聲音的波紋,“覺醒非善非惡,其中因果我不便多言。”
“我見過天道意志了。”虞今朝仰頭直視石壁上浮動的靈紋。
“什麼?”古山神詫異,旋即發出了不符合祂這般上身份的爽朗笑聲,“不愧是敢把吾召進南窟樓的丫頭!”
靈光幻化的雪片落在她的肩頭,像是古山神在輕拍她的肩膀,“天道機關算盡,恐也沒算到你才是最大的變數。”
古山神其實并沒有那麼嚴肅,隻是祂于眼前這個世間,已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或許在恒久之前,祂也是一個鮮活的,偶而捉弄神獸的聖靈。
可人就是如此,若是覺得鮮活,越會于心不忍。
她借着玉牌看向石壁上勾勒出的古山神形态,喉頭滾了又滾,終究下定決心問出了口,“你遵循的是舊天道法則?”
笑聲戛然而止,雪片在半空凝結。
“如今的小天道恨不得吾早早消散。”古山神的聲音很坦然,像是早已接受了結局。
但虞今朝罕見的沉默了,她本是異世的魂,尚能平靜地看待這世間萬物,可當走入其中,卻又是另一番心境。
“你已為祂除去南窟樓和上古獸族後裔兩大心患,該高興才是,如此吾可再送你一條明路。”
“什麼明路?”
“吾感知到中州神武那條老龍不日便要蘇醒,祂乃上古創世神之一的神聖應龍,不妨告訴你,祂與吾便是這世間僅存的舊天道秩序了。”
“我昔日欠祂人情,你若助祂飛升,再來求吾的話,或可續你性命。”湖面波動漸大,凝成冰蓮托到她面前,“這朵冰蓮凝聚了我的神力,若你能見到祂,注入祂心口便可。”
“那你呢?”虞今朝指尖觸上冰蓮的瞬間,冰蓮陡然縮小,隐匿于她的腕間。
“吾本天地靈力彙聚的山靈,無法離開此界,最終隻會消散反哺天地靈氣。”
虞今朝轉身時,一縷白光如遊魚鑽入她眉心。
“這是什麼?”
“吾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