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救救我啊!”
虞今朝抗住被嗆水的感覺後睜開眼睛,就感覺袖口又被拽住,順勢看過去時,那人已經被洪水卷走,伸出的手與她指尖堪堪錯過。
她本能地掐訣,丹田處卻空空如也,白玉靈根像是被什麼力量封印,連一絲靈力都調動不了。
她現在如同一個普通人。
放眼望去,大地支離破碎,山洪如怒龍般肆虐,裂縫中噴湧着滾燙的岩漿,凡人哭喊着奔逃,卻不知前方是生路還是絕境,哀嚎聲和求救聲交織着絕望。
修士們呆立原地,有人茫然四顧,有人瘋狂掐訣嘗試,當第一個修士發現自己靈力全失時,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眼前還有大批的求救者,可失去靈力的雙手根本救不下這麼多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救救我,救救我啊!”
熟悉的呼救聲再次傳來,虞今朝瞳孔微縮——那個男子又一次出現在洪水裡,重複着相同的動作和表情,仿佛時光倒流。
這一次,她搶先抓住他的手,洪水巨大的沖擊力幾乎将她拽倒,男子驚慌失措,“求求你,别放手!”
虞今朝咬緊牙關,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她能感覺到對方的手正在一點點滑脫,最終,男子又一次被濁浪吞沒。
“以此生最珍貴的記憶,換回你們的力量,換否?”
就在修士們認清了眼前災難循環的事實後,一道天音忽然出現,帶着蠱惑人心的力量,回蕩在這片天地之間,
很誘人的交易,但誘人背後呢?或許是一個巨大陷阱。
人所走向的每一個未來,都是由無數個經曆組成,經曆變作回憶,鋪就來時之路,若是失去了最重要的回憶,道心是否還完整,自己又是否還是自己?
很顯然,所有人都有這個顧慮,并沒有急着做選擇。
她轉身走向廢墟深處,衣裙在狂風中獵獵作響,每一步都踏在泥濘與血水中,沿途遇到的修士,有人枯坐着不知所措,有人猶豫着想要交換,也有人像她一樣在尋找生機。
“跟我走。”她向每一個遇到的修士伸出手,隊伍像滾雪球般壯大,直到她在一片斷壁殘垣間找到阿笑和袁無塵。
當天災再次循環時,他們已經集結了近百名修士,大地被災害分割成無數孤島,每一處高地都擠滿了幸存者,虞今朝站在最高處,望着遠處被洪水隔絕的另一群修士,握緊了拳頭。
“大師姐。”袁無塵望着遠處被岩漿吞噬的村落,喉頭滾動,“若以十人記憶換回靈力,或許就能救下我們這片土地上的凡人。”
“十人不夠。”虞今朝折斷一截焦木,在龜裂的地面畫出災變圖。
這布局非常刻意将他們分隔成了三份,又非常刻意地将他們周圍幻化幾乎等量的受災凡人,目的就是要更多人甘願交換記憶。
“而這裡...”焦木點在中心位置,“地脈有邪氣聚集,至少需要數百人合力擊破。”
人群騷動起來,有修士後退半步,“這麼多?”
虞今朝忽然将焦木擲向天際,燃燒的木枝劃過弧線,照亮阿笑腰間的盤古斧。
“阿笑,你做凡人時可遇到過天災?”
“半月大雨,河壩決堤,方圓數十裡的村子淹沒了。”阿笑回憶起那些往昔,看着虞今朝的目光越發動容,她似乎猜到了大師姐想做什麼。
“可有修士出手?”虞今朝繼續問。
“并無。”阿笑便繼續答道。
“十裡村落可有生還?”
“半數有餘。”
聽到這裡袁無塵也大概明白了,朗聲道:“十歲時路遇劫匪,父親母親赤手多刃,以凡人之軀與那些劫匪拼殺,最終同歸于盡,保下了我。”
這是袁無塵從未對人道出過的從前,虞今朝聽來都有些驚訝,他竟然願意在此刻吐露這些故事。
而也恰恰是這些故事,聽完的修士們不自覺地摸向随身法器,那些塵封的記憶突然鮮活起來。
“大多人成為修士,不是因為天賦異禀。”虞今朝踏過燃燒的焦木,火焰化作青煙,“而是因為凡人的經曆,讓我們更加堅毅不屈,也更加懂得護佑蒼生的責任。”
遠處傳來山體崩塌的轟鳴,新的輪回又即将要開啟時,她卻笑了,“敖知星推行修士任郡守,不是讓我們當救世主,是要每個修士記住...”
白玉靈根突然綻放華光,竟在靈力全失的狀态下映出萬千虛影,衆人看見各郡修士在暴雨中築堤,在疫病時送藥,在饑荒時辟谷濟糧。
“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她并指為劍劈開擋路的巨石,“修士該做的,是讓凡人學會自救,而不是替他們承受所有天災!”
袁無塵的獸骨劍突然嗡鳴,阿笑的盤古斧也重新浮現一絲生機,修士們怔怔望着自己失去靈光的法器,發覺它們竟在不自覺間凝出了微弱的靈力,這是最純粹的願力,是他們入道的赤子之心。
在此之前。
“公主,已探查到地脈有邪氣聚集,但若要靠近,需要先遏住天災。”
“止住此處天災十人足夠,但若是想要沖破地脈邪氣,需得半數。”祁天阙在一旁道。
“三處陸地,分隔開我們,便就是想我們按捺不住,紛紛主動交出記憶。”道元蹙眉。
這恰恰說明,交換記憶事件多麼危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