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眷神武,龍運重光,敖氏知星,聖德天縱,平妖邪肆虐,舍身護萬民——”
金銮殿前,九重玉階之上,鐘鼓齊鳴。
敖知星的目光掃過肅立的百官,那些藏在恭敬面具下的不忿,那些緊抿的嘴角和閃爍的眼神,都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十二旒冕冠的珠玉輕響,她拾階而上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那些不忿之人的心尖上。
一年前的腥風血雨仿佛還在眼前。
祖龍之境一役後,神武國成了衆矢之的,那些宗族門派像嗅到血腥的豺狼,她依舊清晰記得那個雨夜,杜懷瑾跪在禦書房時,遞上割讓半數中州資源的奏折時,指尖都在發抖。
謀盡天下事的國師,第一次露出落寞,“陛下,這是而今唯一的辦法...”
敖知星幾乎咬碎銀牙。
中州富饒早被觊觎,而敖宴這些年隻顧着給敖若行鋪路,軍備廢弛,國庫空虛,雖是敖宴作惡設計在先,但那些觊觎者說得冠冕堂皇,什麼“讨個公道”,也不過是想分一杯羹罷了。
直到那封信的到來。
虞今朝的字迹肆意灑脫,筆鋒張狂,“神武傾覆,百姓難安。”
簡簡單單八個字,卻讓各大宗門偃旗息鼓,但敖知星知道,他們為了不是千萬凡人百姓,而是虞今朝,她一行救人力挽狂瀾,整個修真界數不清的勢力承了她的情,還有她背後的蒼靈宗。
而内憂比外患更棘手。
不過說來可笑,這些所謂的太子黨羽,在乎的卻并非是敖若行,而是她敖知星,第一次朝會時的那一聲“女子幹政,國将不國”。
他們真正在意的,是男子失權,女子覺醒,因為權利落于他們太久,久到他們習慣賦予女子一點權利來讓她們安分,久到他們以為這便是所謂的公平。
“上承神龍啟示,下順兆民歸心,謹遵祖制,虔奉天時,即皇帝位——”
敖知星回神,立于高位之上,俯瞰百官。
或許他們會在她繼位羽翼未豐之日造反,聯合外敵奪權。
可,那又如何?
她又何嘗不是等着他們造反那日。
“茲定國号【昭凰】,以鳳鳴朝陽,凰禦九霄,改元【天啟】,彰萬民開智,乾坤新章。”
“自今日始,廢女子禁科考舊制,立巾帼入朝新規。”
她看着不少大臣聞之色變,心中冷笑,昨日的禦書房中還有不少上奏,筆鋒之間全是威脅,警告她若是安分守己,便坐穩皇位,若是存有異心,便靜等換人。
異心?
她從不知,為女子之心,竟是異心?
敖知星目光銳利,掃向身旁史官,史官會意忙一一記下名姓。
“日後,不計男女,皆可讀書明理,皆可習武強身,皆可入仕為官,皆可——”
禮官的聲調陡然升高,“與天地争輝!”
杜懷瑾随任國師,手捧玉玺拾階敬上,敖知星接過傳國玉玺時,天降吉兆,雲層之上隐約又鳳凰虛影現身。
“恭請,昭凰女帝——君臨天下!”
“衆卿,跪——”
禮官聲落下,有人尊禮跪拜,但更多的還在猶豫不決。
“報——蒼靈宗送來繼位賀禮。”
“報——鏡月宗送來繼位賀禮。”
“報——合歡宗送來繼位賀禮。”
“報——魔族新尊、新後送來繼位賀禮。”
“報——獸族族長送來繼位賀禮。”
“......”
一個個響亮的名号砸在朝堂上,那些不情不願的膝蓋終于跪了下去。
“天佑昭凰,陛下萬安!”
敖知星拂袖,端坐于龍椅之上,遲遲沒有開口,而是朝下一一掃去,她心裡清楚這世道容不下從來不是一個女帝,但她已不是一心建立女子安穩之所的結緣,虞今朝早已将道理教會與她。
既然世道容不下,那就讓世道換個想法。
“衆卿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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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獄昏暗,火把随風搖曳。
今日敖知星登基,大赦天下,難得天獄冷清了許多,剛剛灑掃過的地面還有水漬未幹,紫金官靴踏過,映過來人愈發深邃的眉眼。
“老師。”
他跪坐在案前,紫色官袍上的金線在火光中若隐若現,食盒開啟時,一縷白霧袅袅升起,帶着久違的暖意。
對面的老者緩緩睜眼,那雙曾經能洞悉天機的眼睛,如今渾濁得像蒙了塵的琉璃。
“玉面郎君,紫袍青冠。”老國師的聲音沙啞,“為師獨行半生,也算後繼有人。”
杜懷瑾的手指微微一頓。
這一年來探望數次,還是老師第一次開口,他将翡翠玉箸輕輕放在案上,指尖觸及的冰涼讓他想起老師被廢去靈根那日,滿地霜華。
“我不明白。”杜懷瑾擡頭,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若為蒼生,何至于此?”
老國師笑了,皺紋裡藏着杜懷瑾讀不懂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