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想,若是一大幫人去你們的家鄉安家落戶,你們是不是也這樣想,相信你們能理解……”
“你們在這兒生活,一切從頭開始,日後你們有了什麼,是你們創造的,别人也沒法說道,你們說話也更有底氣,對你們是好事。”
這番話使大夥沉默,道理大家都懂,但在這裡居住,簡直是讓他們自生自滅。
“并非我們不懂理,大人,在這地方種地,還沒種出莊稼,還沒收獲,我們就已經餓死了……”
“是啊,是啊……”
大家努力争取點好處。
看新住民還是能溝通的,縣丞放心了些,朗聲道:“官府自是會幫助你們的,在有收成之前,官府會按照你們的家庭人口,月分口糧,土地的事,司農司會管……”
“允許你們就地建宅,山外五裡處有集市,不算遠。今日天晚了,明日我們再來為你們畫地分界……”
“明日再一并發放你們的戶籍書,記住,如今你們隸屬牙洲縣,一定要遵守律例,違者嚴懲……”
“還有,山外北面十裡外有軍衛所,誤入裡面,格殺勿論。平常你們是沒機會到那邊去,但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有走錯的時候呢。”
說罷,縣丞揮手,他身後的人提着布袋走出來,給大家分發食物,有餅有饅頭,還有醬菜。
官府的人走後,天就黑了。
大家各自圍着自家的篝火,安靜地吃東西,有的已經躺下睡覺,都這樣了,再抱怨也沒用。
“簡直不把人當人,太欺負人了……”
有人心中還是不平,恨恨說着。
附近的人轉頭望向聲音來源,看一眼便不在意。
陶真曉擡頭望了望幾丈外的人家,不知該露什麼表情好。
那是沈家。
以後,跟沈家就是擡頭不見低頭見,天天見面,真是沒想到。
這個地方,就是他們的村子,大家都是鄉下種地的,誰也不比誰高貴。
陶真曉想,沈家有的人隻怕很難受吧。
她看沈家那邊,篝火被整個圍住,人頭一大圈,數了數,十二人,人有點多啊。
之前在路上,陶真曉看沈紅照一家有六人,現在多了六個人。
她猜,那六個人之前可能是投奔親戚朋友去了,然後又回來了,沈紅照一家也就放棄投奔他人,留下接受朝廷的安排。
沈家篝火旁,面容疲憊但嬌美不減的少女,對沈家當家的撒嬌道:“爺爺,就給那些當官的點好處嘛,這裡哪是住人的地方嘛,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苟活,咱們家還怎麼光榮複蘇……”
說着,她轉頭望向左邊隔了兩個人的楚氏,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義不明的笑:“你說是不是呢嬸嬸?”
“閉嘴!”見孫女越說越任性,還對長輩不敬,沈原清厲聲斥道,“你再胡鬧,就把你送出去給這裡的小官做妾……”
“憑什麼啊我不要!”沈當家的還沒說完,沈風涵又嚷嚷起來。
見父親臉色不耐,甚至出現了嫌棄之色,大兒子沈宗明臉色也不好看了,心情也越發煩躁,行動比思維更快,坐在女兒身邊的他擡手便一巴掌抽過去。
“啪!”
“啊!”
巴掌聲在這安靜的夜裡格外清脆,沈風涵吓得驚呼了一聲,捂住臉龐,睜大眼睛僵住了身體,沒想到平日裡斯文溫和的父親居然會動手打自己。
回過神來,她淚眼婆娑地望向父親,滿眼委屈,紅唇微微顫抖,見父親臉色冷若冰霜,隻能咬唇安靜。
坐在沈宗明另一邊的中年美婦埋怨地看了丈夫一眼,望着女兒的臉眼露心疼,想到女兒方才的任性,還有公公的不滿,最終安靜呆着。
剛才被點名的楚氏一派溫婉,目光落在懷裡的女兒身上,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慢條斯理地順着女兒的墨發,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沈紅照乖乖趴在母親的膝蓋上,映着橘色火光的雙眸流光溢彩,沒什麼表情地看着眼睛通紅的堂姐。
沈家其他人沒有任何反應,也沒人再發表意見。
陶家這邊,大家都向沈家那邊投去目光,很快就收回了。
“他們在幹嘛?”陶分曉趴在父親腿上,好奇問着。
比起巴掌聲,他更清晰的聽到沈風涵的叫聲。
陶佳文撫摸着兒子的腦袋,沒有回答兒子的問題,看着家人道:“他們這麼大一家子,以後在村子裡可說得上話了。”
陶真曉望望場地上的各個人家,就沈家的人最多,沈家是文化人,隻要沈家想,不難成為村子裡有名望的人家。
陶請福不在意道:“管好我們自個就好。”
陶真曉在三個月沒洗,不知多髒的毯子上躺下,心想着明天能不能洗澡。
這一想她又想到,這地方有沒有水源啊?
應該是有的,官府不至于把人往沒水的地方丢,沒水幹不了活,這地方就開墾不了,隻是這水還得自個挖,想想就累。
白日那官說的話确實有道理,但陶真曉認為,官府把難民放到這片廢土地來,主要是為了開發治理這片土地,朝廷有明确的指示,無家可歸的難民們就是最合适的勞動力……
真曉不自覺的散發着思緒,不知不覺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