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真曉回到自家篝火堆旁,爺爺和母親都不在,火焰已熄,火炭還通紅着,熱度不減,随時可以烤東西。
把東西放下後,真曉拉着弟弟向人群奔去。
“别急,别急,聽我說聽我說……”
“散開,散開,大家先散開,散開……”
“别堵着,别堵着,不然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怎麼了,你兇什麼兇,當我們好欺負啊……”
“讓我們等這麼久,這地方多冷知道嗎……”
“還要簽字畫押什麼,這地方什麼都沒有,還要我們欠你們什麼……”
“太欺負人了吧,你們有吃有喝還想從我們這些一無所有的人身上扒層皮,有沒有良心啊……”
來的還是昨日的縣丞李承輝,他還算溫和地在跟大家說話。
他身邊的官差臉色就不太耐煩了,說話也不客氣。
民衆耐心也快被磨光了,他們吃的苦夠多了,脾氣本來也不是多好。
縣丞比較了解難民們的心情,輕拍身邊官差的肩頭,看了他一眼,示意對方别太蠻橫。
那官差這才收聲,把揚起的棍棒放下。
怎麼回事?
剛跑過來的陶家姐弟聽大夥的抗議,事情好像對大家很不利。
“楊叔,出什麼事了?”陶真曉向認識的大叔詢問。
楊添火轉頭看看陶真曉姐弟倆,再望向官府的人,一臉憤怒又無奈:“唉,要咱們建房,要咱們種地,還要咱們欠官府的債……”
“啊?咱們欠他們什麼了?”真曉不解。
楊添火道:“你想想啊,在這地方種地,到有收成之前不知道得花多少時間,這期間咱們得吃飯是不是……”
“縣衙說,可以給我們提供幫助,但發的口糧當我們買他們的,要咱們簽字畫押打下欠條,日後有收成了,得還……”
“這也太過分了,當官的真不是人呐……”
陶真曉一聽,頓生怒火,是朝廷下的命令,還是當官的這麼幹?
“大家稍安勿躁,聽我講,聽我講,”縣丞一副好人樣的在安撫激動的難民們,“我知道大家的心情,但是我們牙洲縣是窮小縣,沒那麼寬裕,若無償接濟了你們,那其他人就缺了……”
看縣丞又賣慘,陶真曉差點忍不住質問他,這主意是誰出的,他們也是牙洲縣的百姓啊。但她忍了下來,這種場合,她出頭讨不了好,也輪不到她出面。
“李大人,你的話,我們聽多了,能否請你也聽聽我們說一說。”
清朗渾厚的嗓音響起,自帶一股穩重氣質,大家漸漸安靜了下來。
李承輝轉頭看,是一位一身灰衣,腰背挺直的年長者,面容端正,潔面無須,氣宇軒昂,看起來不像普通農夫。
李承輝彬彬有禮:“敢問這位大哥貴姓,你有什麼話請直說。”
“我姓沈,”沈當家地道,“請問大人,方才你說的‘賒賬’之事,是朝廷頒布的規定,還是牙洲縣衙的規矩?”
李承輝微微一愣,正要說話,又聽對方接着說道:“咱們再細說這賒賬,大人方才說了,我們有收成之前,你官府會提供給我們口糧,當賣給我們,待有了收成再還……”
“大人,你們可考慮過,在這地方莊稼是否能活,莊稼是養活了但是否結果?若我們一直沒有收成,你們是否一直提供幫助……”
“如果一年之後,我們還是沒有收成,或者收成甚微,連養家糊口都成問題,沒還得上官府的債,到時候,官府是否還繼續給我們糧食……”
“如果官府不願再提供幫助,我們又種不出糧食,那我們豈不是在這兒自生自滅……”
“小老兒我見識淺短,不過聽說在這種不宜種地的地方開荒到收獲成果,期間快的也要好幾年,慢的十年八年又或者根本種不出糧食來……”
“官府的大人們對這種情況遠比我們了解吧,隻要官府給出好的提議,我們這幫無家可歸的幽魂,都是好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