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後真有魂魄存在，可以輕飄飄地到處移動，不用擔心會有障礙物絆手絆腳。

讓侯月感到惋惜的是，生前的殘缺死後的魂體也會保留。欣喜地嘗試了會，他随後陷入恐慌中，突然意識到沒人能看到自己。同時他感知不到任何物質，他會在安靜的黑暗永遠孤獨地活下去。

侯月坐在池邊，越想越害怕，惶惶不安地無聲落淚，眼淚脫離面部後消失在空中，沒有濕潤一分土地。絕望的宿命感裹挾着他，本以為會是解脫的死亡，其實是更深一層的地獄。

侯月希望有傳聞裡的天師收了他也好，有話本裡的鬼差拉他下地獄也好，隻要不一個人永遠待着這裡。

上天好像聽到了他的訴求，耷拉身側的手腕被系上了繩子，侯月僵硬着不敢動，怕這是錯覺，直到手腕被繩子輕輕拽起，因為另一端被一人牽着。

侯月安定下來，這繩子能牽到身為魂體的他，是天師還是黑白無常，再或者是牛頭馬面？想到的結果都算不上好，侯月卻乖乖跟着拉力的方向移動。

一步緊着一步走了很久，侯月想過會不會一直這樣走下去。手腕上的繩子還在，拉着他的人放開了另一端，侯月茫然站在原地。

前面的人不走了嗎？

“接下來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是道陌生溫潤的男聲，侯月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壞了，不對，他耳朵本來就是壞的。再次回想那道天籁，侯月反應過來是聲音他在腦海響起，侯月有絲喜悅，做鬼魂還有這好事，能腦内溝通。

侯月甚至沒來得及去想話的意思，他隻想要出聲哀求這聲音再說多些話。

他張嘴開合無聲祈求，卻再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等了一會兒，那人也沒有再拉起繩頭。

自己走，侯月抿嘴另一隻手牽着繩子，嘗試向前挪動一小步，向下的失重感襲來。

侯月沒有慌張，畢竟沒有什麼比之前的小黑屋處境更糟糕，眩暈中甚至短暫思考了一下，鬼魂向下墜落會去哪裡呢？

-------

侯月掃視一眼環境，十幾平米的出租屋一眼望到頭，再加一個勉強淋浴的廁所。

有些牆皮剝落露出裡面的水泥質地，牆角還有這兩天攢着沒扔的外賣盒子，幸虧這時天氣不熱，沒有太大異味。這裡作為一個年輕人的住所堆滿雜七雜八的物品，除了大件的家具最占地方的應該就是他身下的輪椅了，本就擁擠的屋子更加狹窄。

屋子隔音不好，隐約能聽到走廊傳來的談話洗漱聲，沒來得及再細看兩眼，他口袋裡名為手機的方塊響起來，溫柔的女聲流淌在侯月耳邊。

侯月慌亂從口袋裡掏出，他像記憶中在有裂紋的屏幕從左向右滑動，接通了備注為房東的電話。

侯月記得這個要接近耳邊，手機裡是一個大嗓門的中年婦女說話，正有火氣聲量更高，措不及防下侯月感覺耳朵半聾。

“這都十号了，什麼時候交房租？我告訴你，最遲這個月底，你再賴着不交就滾出去，好好一個年輕人怎麼是個老賴......我也不知道你不容易，可這年頭誰容易啊......”

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兒，直到一道稚嫩的童聲喊着奶奶，電話那頭房東才意猶未盡的停下：“我見你可憐才一直沒給你漲房租，不要讓我再催你了，聽到沒有？怎麼一直不說話？”

電話那頭的房東懷疑這個年輕人是不是把手機放在一邊幹自己的事去了，不滿地要挂斷電話時聽到那邊低低傳來一聲好。

侯月隻說了一聲電話就被挂斷了，呆呆看着手機直到息屏，把手機塞進口袋。

房租應該是1500，在大城市不算偏遠的地方已經很便宜了。侯月不熟練地操作手機在網上銀行查詢餘額，加上一張信用卡總共八張卡一共2400塊，這裡物價這麼高，交完房租就剩九百塊了，難怪之前拖着不交。

幸運地是，侯月打包垃圾找到一張面包房的會員卡，卡裡還有50。侯月信心更足，靠兩個面包能抵兩天，九百塊是緊巴了些，也不是完全不能活，外賣不便宜，他可以自己買食材學着做飯。

侯月想着房租不能拖，人不能被趕出去，打開v信想要先給房東轉過去。

斟酌一番，侯月在轉賬下打了一句話發過去。

“姨，下個月房租可以下個月底交嗎？”

對面幾乎秒收，消息發過去侯月就見上面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等了兩分，房東還是沒發消息來，侯月退出微信，想要找些手工活，就房東消息彈窗彈出。

雪地玫瑰：好吧好吧。沒有下次。

侯月趕緊在對話框輸入，謝謝姨。對方沒有再回消息。

侯月在浏覽器中搜索求職軟件，網頁上閃動着一個誘人彈窗，顔色鮮豔引得侯月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黃色加粗的字體标着“注冊送494元，赢大錢爆大獎，百萬秒提”。

點進去一個穿着吊帶五官精緻的美女占了一半屏幕，侯月注意力全在下面的花體字上“輸錢全額包賠”和紅色的“點擊下載”。

正确的做法該是舉報，但侯月糾結後拇指輕點“點擊下載”，心裡默念，我就注冊，我就注冊，領到494元就卸載，900加494就是1394。

侯月忐忑看着緩慢的進度條，他的電話卡套餐便宜，流量不夠用，平時都是蹭鄰居的WiFi信号不好。

注冊的步驟很繁瑣，侯月不記得自己填了多少次信息，成功注冊後滿屏的玩法沒點一次，硬是關了無數個彈窗才退出。侯月沒等錢到賬，等來了商行的消息，侯月趕忙點進一看，“【x國xx銀行】您尾号3xx0賬戶......交易x币-494，餘額32.4。”

這是詐騙短信吧？侯月懷疑再三看着，直到查出餘額真的剩三十塊了。侯月氣憤地舉報花花彩彩的網頁，但錢已經是沒了回不來。侯月又算了遍餘額，手機一撂，好了，這做什麼飯，撿垃圾吃吧。

侯月為了失去的400塊萎靡了一上午，直到下午兩點餓的不行，掏出手機點開外賣app，侯月不敢多看那些食品圖片，試着搜索會員卡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