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
一個冷漠疏離的高大男子被傳喚而至,他全程低着眼,上了高台後,不急不慢向阿绾抱拳,“胡荇,見過绾姬。”
他的聲音陰冷無波,還十分沙啞,好似被灼燒過一般,難以入耳。
阿绾蹙起娥眉,再仔細看向他的臉,瞬間閉目,别說能瞧得過眼了,此人怎地如此……醜陋。
他面上已體無完膚,布滿了似爬蟲般的燒痕。
良辰自幼跟着绾姬,知她對美貌的偏好,一見此人,便下意識喝斥,“放肆,既要面見绾姬,怎不掩面遮醜?”
胡荇未說什麼,從衣襟處拿出一面面具,當衆系上,随着他的動作,全貌隻剩雙目。
霎時,他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與方才的醜陋有着天壤之别,面具襯得他十分神秘莫測。
“荇聽聞,拜見王室,不得掩面,以示尊重。”他那沙啞的聲音不急不慢,好似隻是在轉述他人之言。
“……”這話是不假,可誰知他面具之下竟是那副鬼樣子,也不嫌吓着绾姬。
阿绾眨了眨眼,好似回過神來,他的聲音如此難聽,她卻隐隐覺得熟稔,這感覺實在是怪異,眼下卻顧不得那些。
“本宮聽聞,你的火能可使土異能者産出怪石,此事是真?”
“應該吧。”
良辰皺眉,“大膽!為何不用敬語?绾姬問什麼你就答什麼!不可失禮!”
胡荇睨看了一眼良辰,又看了眼已經跪地的黎奴,拱手說道:“回绾姬,荇在為黎奴治療前,确實不知怪石之事,荇行走江湖多年,不熟禮法,還盼绾姬勿怪。”
阿绾不耐地朝良辰擺擺手,随意找了個理由,“良辰,去将北疆戰俘的竹冊拿來給本宮,你們也都下去吧,黎奴留下即可。”
良辰看向绾姬,又看向胡荇,他有些躊躇,“绾姬,奴還是留在您身邊吧?”
跪地的二人皆是異能者,四周無宦寺,他們若對绾姬起了歹念,他也能為主子擋上一擋,可绾姬的眼中帶着不容置疑,良辰無法,隻好起身告退。
高台之上,阿绾依舊穩坐,二人各占一方,皆未開口。
從未主動出現的9725,忽地出聲,“阿绾大人,小心為上,胡荇的火能隻是D級,瞧着平平無奇,可本統感應到了他身上有異。”
其實阿绾也有所感應,但她實在迷惑,意識再次詢問系統,“可知他身上有何異常?”
9725未再開口。
阿绾也不急,看了看二人,一個溫潤如玉,恭敬守禮,但是個寺奴。
一個面貌醜陋,卻冷漠疏離,不卑不亢。
有些事她必須當場确認,阿绾不動聲色,“各喚異能吧,炙烤給本宮看看。”
“是,绾姬。”
那個聽話的黎奴又回來了,他喚起土質,瞬間高台中央湧起一股淡黃色的異能。
胡荇見狀挑了挑眉,喚火于那股淡黃色之下,紅色的異能瞬間加大火力,高坐案幾的阿绾,都感受到了這股熱浪,天本就熱,這一下更燥了。
阿绾一邊觀察異能,一邊望着眼前二人,黎奴的面色是更加舒适了,如同冬日烤火般溫暖。
而胡荇……面具之下,毫無波動。
火能估摸着燃了一刻鐘,阿绾的額間已被烘出了汗珠,黎奴有些擔憂望着她,但阿绾隻是緊緊盯着那兩股纏繞的異能。
未幾,眼前的異能終于有了變化,淡黃色的土質漸漸變成了粉色,粉色逐漸加深,粉紅,深紅,暗紅……
肉眼可見的變化,使得面色無波的胡荇也蹙起劍眉,他的眼中似有什麼閃過,就這一刹那,阿绾感受到了契約波動!
“夠了。”
阿绾坐直了身子,黎奴的土質收了回去,瞬間化作了一個新的紅晶石,而胡荇才回過神般,機械地收了火能。
黎奴期期望向绾姬,卻隻見绾姬盯着胡荇。
“過來。”
黎奴聽見召喚,卻渾身僵硬難以動彈,他知曉绾姬喚的不是他,那股熟悉的落寞又湧上心頭,這次,是完完全全熬成了苦澀。
胡荇神色有些複雜,望向喚他的阿绾,他更是眯了眯眼,停頓幾番,才順勢上前兩步。
“再近些,到案側來。”
胡荇目光愈發陰鸷,他落座案側,帶來一股冷風。
阿绾沒有介意他的态度,反倒笑開了眼,“面容何時變成這般的?”
“初獲神力時,烈火灼燒,命大,奇迹生還了。”
胡荇漠色欲顯,眼觀鼻鼻觀心,彷佛說得是發生在他人身上之事。
烈火灼燒啊……你也有今天?
阿绾心情忽地大好,她嫣然一笑,再探,“是嗎?聽聞你曾是俠士?”
胡荇的神情徹底平靜下來,他言簡意赅道:“救過幾個人罷了,不足言俠。”
他說的确實是這副軀殼所發生之事,阿绾意會,沒再詢問,隻暗暗覺得奇怪,方才感覺到的制衡契,眼下又不見了。
她将面前的竹冊放到一旁,倒了一觚漿湯細細抿着,望着他,不急不慢帶着些探究之意,而跪于案側的胡荇紋絲不動,似也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