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果真不假,你與你那妹妹一般下賤,你們王畿之女,就喜歡那沒根的宦寺!孤算是知曉了,離宦同士卿親近,就是為了抓孤的錯處?”
“當時孤與美妾作樂,是你刻意讓君侯那老不死的知曉的?是也不是!眼下還敢帶壞孤的子女,你這淫·婦!”
說着他又要再落下一掌掴,殿内不知從何處飛來一隻黃腹綠羽的山雀,直啄田禧臼的手。
“哪來的畜生?來人!快給孤射殺此畜!”
藏于後帳的離宦也想拉弓射人,借着女兒力道起身的文姬卻向後帳望去,搖了搖首。
還不是時候。
這人不能死在她這。
離宦放下了弓箭,吹奏起骨笛,很快宦寺女奴們紛紛趕來驅趕山雀,你追我逃的,便将禧臼公子請出了祁陽殿。
一出殿不遠,山雀徑直飛走了。
田禧臼這才站直了身,“晦氣!真晦氣!呸!”
人走遠了,離宦才從後帳出來,隻要讓田禧臼見到他,必然又要大鬧到君侯那去,眼下不能再給文姬生是非了。
文姬瞥了他一眼,望向田應天,“天兒,快跟上去瞧瞧,可别讓你父親又惹怒了君侯。”
田應天面有不耐,但父親若再生事,隻會讓母親受罪,“是,兒這就去。”
田嬌娥輕撫文姬被掌掴的側臉,她咬唇欲泣,也不知這日子何時是頭。
母親成為父親的出氣筒,自她有意識起,已有十餘年了。
“娘親,疼不疼?”
文姬扯了扯嘴角笑道:“無事,你離伯禦雀快,也就隻是這一巴掌罷了。”
田嬌娥看向一旁的離宦,抿了抿唇,“都流血了,娘親還說不疼。”
她深吸口氣,目光再次遊離二人之間,恭敬行禮道:“我去給娘親尋藥膏。”
文姬輕颔眨眼,“乖。”
祁陽殿恢複了安靜。
離宦上前輕撫她的臉,為她抹去嘴角血漬,“阿文,快了,待盟軍南下,攻奪王畿,我便帶你歸衛,再無人能傷你。”
沒錯。
離宦是衛都安插在襄都的細作,他原名衛子離,早在文姬下嫁襄都之前,便混迹在襄都嫡長孫的宮殿之中了。
文姬原盼着襄都是她的安身之所,怎料所嫁非人,生下應天後,田禧臼是連表面功夫都不願同她演了。
他不喜她,或者說,他不喜王畿之女。
這個認知令文姬黯然神傷。
許是見她孤苦一人,衛子離動了恻隐之心,他時不時喚些小動物來讨她歡心,一來二回,文姬知曉了離宦的禦獸異能。
她卻并未聲張,二人逐漸生了情愫。
文姬初始是深惡痛絕的,她夫君厭她,正是因绾姬當年喜好美男的風氣。
她不曾理解那高貴的妹妹,自是無法知曉,原來宦寺,也不全是無根之人。
直至一場春宴醉酒,二人颠鸾倒鳳了一夜……
爾後,她有了嬌娥,他坦誠交代自身細作人脈。
衛子離承諾,“阿文是我的反蠱之人,我一定會帶你們母女歸家。”
此事,再無第三人知曉。
這一藏,便是十六年。
文姬斂下眼,輕拉他滿是繭子的手,“這些都是小傷,一掌掴罷了,算不得什麼,阿離,我時常覺着,嬌娥似是知曉了?”
衛子離微頓,“應隻是懷疑,她身有感召力,是我們這族才會衍生的異能。”
文姬對此一知半解,卻并未追問。
年華已逝,她早就學會不再刨根問底,而是像她的母氏潆夫人,隐忍謙讓,這樣才能為自己,為子女,奪得生機。
一隻白兔從牆角竄了出來。
衛子離輕輕吹響骨笛,那白兔便停在他們腳下。
他與那雙紅眼睛對視良久,神情愈發肅穆。
文姬側首,“阿離,怎麼了?”
“衛子君來信,襄都被異獸圍困。”
文姬瞪圓了雙眸,扯動到了嘴角,“嘶!”
“阿文如何?”衛子離立即擡起她的臉。
“無事,衛子君為何要禦異獸圍城?”
“巧了,他還質問我為何要禦異獸圍城。”
文姬緊眯雙眸,她豁然起身,“阿離的意思是,盟軍困局,并非你二人所為?”
衛子離颔首,“我盤踞襄都多年,确信眼下除了我與衛子君二人,無人有巫術異能。”
“可是嬌娥?”
衛子離搖首,“女兒隻有感召力,且她沒有這麼做的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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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襄公思慮再三,還是不想撕破臉皮,長遠來看,有盟軍共伐,定然是比襄都孤軍奮戰得好,他讓人恭敬請來衛子君。
“田寒!”
“君侯,将在!”
“寡人欲喚回銅祿鐵山的異能軍,你領軍突破重圍,速與銅祿山的土金異能者會合!”
“是,君侯!”田寒跪地領命。
田襄公複再看向衛子君,“子君,同盟猶在,寡人用人不疑,你可願率領衛軍與襄都後軍,同田将軍裡應外合,驅逐異獸?”
衛子君顯然是驚駭的,可此番行徑确實才應是盟軍所為!
他抱拳跪地,行大禮,“得田君侯信任,羅都畿地,又有何懼焉?”
田襄公這才舒了口氣,他長撫白須,“好好好!這才是襄衛二軍該有的氣勢!”
南曆993年,立夏時節。
襄衛盟軍裡應外合,土火異能者神出鬼沒,異獸軍中不時燃起大火,繼而又被盟軍用鐵器斬殺,異獸們吓得四處逃散。
阿绾遠在天水郡馬場,朝一南一北發出兩道指令。
一道通過海東青,傳給帝芮:“盟軍南伐。”
一道透過傳音筒,召回異獸:“歸天水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