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今天先學這本。”
林丘接過松生手中的書,封面上明晃晃地寫了四個大字——《合歡用具(上冊)》。
林丘瞳孔驟縮,他懷着複雜的心态緩緩翻開封面和扉頁,映入眼簾的目錄第一條是“悅納自我”,他小小地松了一口氣。
他快速掃了一眼剩下的内容,前三分之一都是有關心境調節的内容,中間的三分之一是關于器具的材料内容,譬如不同材料的挑選,不同材料的特征等,最後三分之一是器具的制作。
看完目錄林丘腦袋裡一直止不住往外冒的黃泡泡全部破碎,發出噗噗的聲音。
林丘:有點萎,為什麼東西要自己做,外面買的應該比自己做的好吧。
前面都還好,心态調節隻能靠林丘自己,松生隻能起到一個輔助作用,等學到後面,難道他要和師尊兩個人面對面一一起做用具嗎?而且,教這些,身為師尊應該會先示範一遍。
林丘:“……”
松生不知他心中所想,開始授課。
“悅納自我,意為……”
有關心境的課程無論修煉哪一道都會有,不過内容上會有所區别,宗門統一安排的課程中也有相關内容,但大多是些寬泛的東西。
第一堂課并不晦澀難懂,課程最後,松生對林丘說:“宗門安排的課程我都看過了,等宗門大比之後,你不用再過去上課,留在雪芽峰即可。另外……”
松生考慮得很全面,但越是這樣,林丘就越不好意思開口,他嘴巴開合數次,最後還是決定先問問自己關心的問題。
他安慰自己:這其實也沒什麼,師尊光加入大衍宗擔任長老都已有千年之久,我在他面前也就是個小毛孩,他都這麼大年紀了,什麼沒見過。
林丘一鼓作氣,擡頭望着松生:“師尊,修合歡道,之後要不要找一個和我一起修煉的人啊……”
林丘的聲音越說越小,越說越沒有底氣,如果他的頭上有一對耳朵,想必現在已經趴下了。
“當然是要的,不過這是很久之後的事了,想要找到一位适合的人,絕非易事,現在操心這件事還太早了。”松生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的表情,語氣平淡地講述着這件本應該令人面紅耳赤的事,正如林丘期待的那樣。
師尊的平淡讓林丘心裡安定許多,他的聲音大了些,問:“怎麼樣算合适呢?”
“修為高一些的人更合适,更能自如地操控靈氣。”
“修為高的人難道不會去找修為更高的嗎?”
“純度,靈氣的純度也很重要,面向低修為者的選擇,純度越高越好,這兩個方面最重要,其他影響都是次要的。”松生的手掌撫過林丘的頭頂,熱意隔着發絲傳入林丘的腦袋,“别害怕,欲望,人之常情罷了。”
林丘耳朵紅,脖子也紅:原來師尊看出來了啊。
堪稱柔和的安撫,讓林丘提了兩日的心放了下來,仿佛浸泡在溫水中,熱意從四面八方湧入,渾身的毛孔都舒展開。
林丘仰頭,師尊低垂的眉眼間充滿了曆經世事的悲憫,一動不動的時候,宛如一尊玉菩薩,時間裹挾着風沙呼嘯而來,不曾令他的容顔蒼老,皮膚幹枯皲裂,他的皮膚依舊光潔,姿态依舊挺拔。
林丘幾乎看癡了,木然地睜着一雙黑亮水潤的眼睛,似乎靈魂都被勾走。
“你既然選擇此道,可見你與此道有緣,不必太過糾結。”
讓林丘糾結這麼長時間的事情,就這樣在師尊的幾句話下輕飄飄地被擊碎了。
林丘主動“嗯”了一聲,就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他的聲音變得柔軟,上半身不自覺地向師尊傾斜,在這短暫的課後交流中,他已經逐漸開始信任面前這位容貌年輕的長者。
他解決了一件心頭大患,樂陶陶地回房間休息,第二天早早地起床去書院上課,過上了早出晚歸的兩點一線生活。
自從知道大名鼎鼎,修為高深的松生松長老在給林丘授課,封丹曲和張修就羨慕得不行,得了空就問林丘要課堂筆記。不過林丘本人卻是一天比一天疲憊,在又一次為了功課抓狂的時候,他幾乎想要拍案而起,沖到師尊面前,大聲對他說:“我就是不會,我不學了。”
然而現實是骨感的,他依舊趴在桌子上做功課。
林丘:我是孬種。
松生的對林丘的要求很高,雖然不常責罵他,但那淡淡瞥過來的眼神令人頭皮一緊,後背發麻,大腦高速運轉,運氣好,他可以想到答案,運氣不好就是一片空白。
在林丘連續一周沒有達到松生标準的時候,林丘看見松生手邊出現了那把黑得發亮的戒尺,那一天他膽顫心驚,眼睛不住地往上面瞄,雖然它正安安分分地躺在書桌上,但保不準師尊會不會下一秒就拿起戒尺教訓自己。
“我上一句說了什麼?”
林丘坐得端端正正回答道:“是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争。”
“那是上上句。”
林丘急得額頭直冒冷汗:“……我想想,讓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