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到小皇帝心聲的蕭無咎對他的回答還算滿意。
“兩年多來後宮也有八十來人了,陛下準備給每人發多少遣散費?”
想着其中不少人是秦樓楚館出身,無依無靠無錢财怪可憐的,連瑜忍痛道:“每人發八十兩銀子吧,這些錢夠他們安身立命了。”
“好,明日上午臣将于殿前召集這些美人,屆時陛下親臨向他們闡明情由,以便即刻遣散他們。”
這,朕還得過來嗎?
連瑜屁股一動,心虛道:“還需要朕親口跟他們說嗎?可是這樣顯得朕很渣哎!”
蕭無咎無語,當初對這些美人來者不拒,現在想置身事外是不是太晚了?
“倘若隻有臣在的話,這些人根本不會信臣說的話,隻會罵臣善妒不容人,見不到陛下您他們是不會走的。”
連瑜隻好蔫蔫地答應了。這個鍋沒法推,隻能他自個兒背了。
從坤甯宮出來,連瑜想着已經鏟除了幾隻偷油的耗子,很快又能解決八十多張吃飯的嘴,心情漸漸舒暢起來。
正高興着,前路上突然竄出了一個人來。
“什麼人?”
“陛下恕罪!奴才周全不小心沖撞了陛下!”
周全從負責乾清宮外殿灑掃的宮人那裡探聽到消息:陛下同喜公公起了龃龉,說是前幾日夜裡陛下知曉了喜公公存了大筆養老錢,便和喜公公生分不少,這幾日和皇後說話陛下都會把喜公公攆出屋外了。
得知此事,他抓住機會蹲了兩日終于“偶遇”了陛下。
連瑜身邊的太監道:“陛下,他是喜總管的幹兒子周全。”
喜公公收的幹兒子沒有五十個也有三十個了。
連瑜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讓人起來,見這個周全起身後一瘸一拐的,不禁問道:“你這腿是怎麼了?”
“這……”周全像是難以開口,糾結道,“是奴才做錯了事,幹爹處罰的。”
“做錯了什麼?”
“具體何事奴才其實也不知道。”
周全蒼白着嘴唇道,委屈道:“幹爹吩咐的事情多,但奴才都是一一照辦,想來是奴才疏忽了哪裡的細節,犯了幹爹的忌諱……”
“你幹爹确實是做過了些。”
見陛下附和,周全的膽子大了些:“太醫說奴才這腿怕是要殘了,平日走路不穩當,這才會沖撞陛下。”
連瑜一聽很生氣:“你不過做錯一點子小事,罵便罵了,他怎能将人罰得這麼重呢?”
周全聽了暗喜,不枉他忍痛把自個兒的腿敲折,沒料到事兒會這麼容易成功,他再努力些說不定今日就能把喜公公拉下馬。
一時間他的戲更足了,抹着淚兒為幹爹“求情”:“陛下,幹爹一向對底下的人嚴苛,都是奴才的錯,怪奴才太笨沒讓幹爹滿意。”
“這麼着吧,你既在喜公公手下不得意,朕為你另尋個去處”,連瑜狀似思索一番道,“西園因僻靜而人手不多,那你便去西園當差吧。”
此言一出,周全整個人都傻眼了。
不應該是治喜公公的罪嗎?怎麼變成了調他去西園?
西園是什麼地方?說白了就是種蔬果的菜園子。事多油水少,進了西園的太監宮女可謂是永無出頭之日了。
“陛、陛下”,周全顧不得太多,忙跪下求饒道,“奴才今後定會好好做事,求陛下再給奴才一次機會。”
連瑜懶得聽他廢話,一揮手,幾個小太監便把周全拖走了。
看着周全被拖死狗似的帶走的身影,他歎了口氣:“不要小看朕和小喜子之間的羁絆啊。”
回去後,跟在陛下身後的一個小太監把此事禀告了喜公公。
喜公公冷笑:“咱家和陛下多年的情份也是能被這起子小人挑撥成功的?”
他瞅瞅小太監:“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小圓子。”
喜公公“嗯”了一聲,打量了他一圈道:“瞧你是個機靈的,可願跟着咱家做事?”
小圓子欣喜得指天發誓:“小的願意!蒙喜總管不棄,小圓子願為喜總管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你可想好了,宮裡人都說咱家要落魄了,你這一答應别到時候後悔?”
小圓子又不傻,就憑今天聖上對周全的态度,就知道宮裡那些傳聞都是謠言,喜公公仍是聖上身邊第一大紅人。
“小的終生不悔!為總管、哦不,為幹爹做事是小的八百年修來的福分!”
“嗯,放心,咱家虧待不了你,希望你一直記得今日所言。”喜公公對他的識趣十分滿意。
小福子看不得小圓子這副谄媚樣,擡了擡下巴:“行了,還不快給咱爹磕個頭?”
“小圓子拜見幹爹!”
拜完,小圓子自告奮勇想要表現自己:“幹爹,周全那邊,兒子去幫您看着。”
等小圓子走後,喜公公側頭問小福子:“這孩子什麼底細你可知曉?”
小福子回憶了下道:“小圓子老子娘和幾個舅舅都在京城裡住着,三代良民家底單薄,沒什麼奇怪之處。幹爹,那這個周全?”
“不是有小圓子看着嗎?先不用管他,進了西園這周全這輩子就别想出來了。”
喜公公氣怒後反而平靜下來,平靜之餘不免有些悲戚。
想他禦前大總管,不缺權不缺勢,不愛财不貪色,唯一那麼一個小愛好便是收幹兒子,收個百八十個是最好,不為别的,就為了等他百年之後能有兩三個記得他的,那他這一生也就算不得孤苦無依親緣斷絕了。
可惜啊,收幹兒子有風險,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收出個白眼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