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申屠看她又帶了些警惕,他往後退了一步:“你在說什麼?”
如果連牆雕都看不到,那麼金遊絢就有一個結論了。
申屠是城裡人,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以現在的這個形态被留在了這座無人孤城裡。
“你們到底是誰?”申屠身上沒有武器,身高也沒金遊絢高,隻能擡着下巴和金遊絢對峙。
她能感覺到,他并不怕他們這些外來人。
金遊絢看着他,其實她可以說一些謊話騙他,但她沒有這樣做。
申屠很聰明,一旦用謊話騙他,可能大概率會被他戳穿。這會導緻申屠對她的警戒再次升級,到時候再問話就相當于是在給自己找麻煩。
申屠是可以看到這裡以前發生的事情的人,所以如果要找到這裡的“安全出口”,說不定她需要。
“我們不屬于這裡。”金遊絢也看着他。
“為什麼你們三個都戴着面具,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申屠的警惕心沒有因為金遊絢說的實話減少。
從白天她找他要饅頭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某些異常。
或許眼前的女人看不到他眼中所看到的人或事,所以她在白天的時候會在酒樓問他饅頭怎麼買。
這點他不确定的猜測,直到他現在聽到她親口承認後,他才肯定。
“不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金遊絢說着,手放面具上。
上午夏至和康雪怡說過,面具在外邊摘了會出事,但既然寺廟能阻隔外面這些木頭人的入侵,那或許意味着,這裡暫時是他們的安全屋,在這裡短時間内摘下面具,也不會出事。
金遊絢正要拿掉面具,但申屠腦子裡是一閃而過的她給他彩虹糖的畫面,所以他突然又開口制止了她:“如果你摘掉它會死的話就别摘。”
金遊絢停下動作:“你怎麼會這麼想?”
“一直戴着面具會很悶,但是從昨天開始你們一直戴着,沒有取下,除了這個我想不到别的原因。”申屠回答。或許她們不想在他面前暴露真實身份也是有可能的,但他昨天看到了金遊絢偷偷擡起一點面具透氣的動作。所以他才肯定自己的猜測。
“其實我看不到你說的那些人。”金遊絢沒再看他,轉而看向雕刻着安居樂業景象的牆雕。
“。。。”申屠沒有說話,在他的眼裡,金遊絢對着一面上頭挂滿了神明畫像的牆在發呆。
“你說的百姓在我眼裡看來隻是一堆紙紮人,别的東西我都看不到。”她沒有說這裡是一片破損,因為她怕刺激到他後,他會變成别的什麼怪物。
畢竟怪核頻道裡的事情都不能用正常思維去思考,發生在這裡的事也都是沒有邏輯的。
“所以你也看不到這裡的僧人們。”申屠用肯定的話語說道。
“确切的說我們隻能看到你。”金遊絢點頭。
不知道這句話哪個點讓申屠僵硬了一瞬,他瞥了她一眼,又快速收回自己的注意力。
“你們來這裡,是為了離開?”其實這句話本身就挺矛盾的,什麼樣的人會到達一個地方後,又馬不停蹄想着離開的事情?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們也不是自願來這裡的。”
“有人逼你們?”
說到這裡,金遊絢突然覺得奇怪,她轉頭看着申屠用來束頭發的發帶:“算是吧,不過你隻見過我們幾個外來人?沒見過其他外來人嗎?”
“沒有。”申屠搖搖頭。
金遊絢意識到,或許每次新進來一批人,頻道也會被重置。不過這個也隻是她的猜測。
申屠知道了他們是迫不得已到這後,他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既然她這麼說,那麼他們應該是沒辦法正常從城門離開的,不然他們昨天就能走。
他也沒有說什麼要幫助他們的話,而是和她一起沉默地站在他們兩個都看不到彼此景物的牆前。
外面的木頭人沒有走,但是“冥器雨”不知不覺停下了。
又是夜晚。
原本白天在草地上飛舞的蝴蝶變了樣,所有蝴蝶的體型開始愈發壯碩,背部化出了人臉形态。接二連三的臉密密麻麻從蝴蝶背部擁擠喧嚣,從人臉嘴裡發出的聲音讓人震耳欲聾。
金遊絢覺得吵,捂着耳朵。
原本在另一邊坐着的夏至、康雪怡和靳樹都捂上了耳朵,避開那些朝他們飛來的人面蛾。
申屠不明白她身上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突然捂着耳朵,和她同行的人也全都面色痛苦捂着耳朵。
申屠這時候才露出一點兒童遇事時候的慌張:“你怎麼了?”
“很吵,太吵了。”金遊絢被這些聲音刺激得頭疼。
當金遊絢看到一隻人面蛾背上的人臉後,頓時毛骨悚然。
那張熟悉的人臉是牆雕上某個和尚的臉!
她忍着這些東西發出的刺耳雜噪,避開它們的同時觀察了每一隻人面蛾身上的人臉。
她殊不知,她的行為在申屠眼裡活像一個得了精神病的精神病患者。雖然申屠知道她不是,但這些人的言行舉止多少還是震撼了他幼小的心靈。
緊接着,從寺廟裡的草地上豎起來一個宣紙折疊的小立方塊兒,那張紙不停延伸、再折疊,最終變成了三台爆米花機大小的體積。
所有的長方體都折上去了一面,變成了多視野舞台劇。所有的畫面可以單看,也可以把整體連在一塊兒看,像現代的多屏電腦上顯示的動态畫面,但偏偏裡頭是立體的。
外邊的木頭人臉從面對着他們,變成了正對他們的模樣。
夏至和康雪怡兩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金遊絢的身邊,夏至注意到了那些人面蛾身上的人臉。
金遊絢突然意識到那本手賬上提供的人面蛾情報不太能和現在的情況對上。手賬上說人面蛾隻會出現在有血的地方,但現在這裡的地面是草地,周圍沒有血迹。
上面還提到一點,人面蛾所經之處的區域都會讓人在半小時内過敏,這讓金遊絢暗道糟糕。
舞台劇也是在這時候拉開帷幕,所有立方體都有類似幹冰的氣體往外噴薄。
廟裡除了申屠以外,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來自那些木頭人的視線,雖然它們并沒有五官,但它們的視線是森冷的,會讓人控制不住地心生恐懼。
每一座舞台劇的上方都突然掉下來了幾個和尚傀儡,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操作着這些細線,但沒人敢靠近那些舞台劇。
舞台劇有一瞬的晃影,三原色光暈擴散開的刹那,人面蛾發出的尖銳聲響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人面蛾都落在了舞台劇的邊邊角角,每張人面的眼睛都瞅着舞台劇的方向。
“某時有一城,城中有一廟,人皆稱其護城寺。是日,當城齊大疫,疫氣并至,夜半城人俱行,百姓問醫無果,求佛焉。”
舞台劇的背景換成了護城寺的背景,裡面身為“百姓”角色的人偶從零散幾隻變成了成堆成堆的模樣,它們全都是從舞台劇的上方憑空出現掉落進舞台裡的。
“僧人”們穿着三衣,“百姓”們身上穿着平常,不過身上都有那奇怪的塊狀物,塊狀物被做成補丁的樣式縫合在他們的軀幹上。
“僧人”人偶們手忙腳亂,扶起一隻又一隻的“百姓”人偶。
“護城寺及諸僧侍救之。非醫,盡力禱之。”
畫面往上挪,變成了主持坐在中間,一衆和尚圍着主持,以主持為圓心坐成圓形隊列,所有人偶們的嘴裡都念念有詞。
“且速,于護城寺為僧所開首出,疾皆愈。不知天非民之善與民興之,未幾,城疫稍愈。”
畫面停止在舞台劇模拟的四十五度城池俯視圖的一幕,然後沒了動靜。
所有的舞台劇全都往後傾倒,所有紙疊的立方體全都展開來,伴随着折疊後的紙痕,沒入草地中消失不見。
圍在寺廟外的木頭人在舞台劇消失後也無影無蹤,人面蛾還在,但它們不再吵鬧,所有的人臉都閉上了眼,像是陷入了短暫的沉睡一般。
所有人都忽視了從頭到尾一直站在金遊絢斜後方的申屠,他此時眉頭緊皺,唇線僵直。
這些人真的很奇怪。申屠心想。雖然金遊絢已經和他說了他們的事,但這種事直接發生在他身上,還是會讓人覺得十分詭異。就在剛剛他們所有人盯着某一處看的時候,他身上已經掉了一層雞皮疙瘩了。
“這。。。這是在和我們解釋我們看到的牆雕的内容嗎?”康雪怡不确定地開口。
“應該是,但是這個寺廟為什麼要這樣做?”夏至思考着,看向了金遊絢。
“或許這不是提示。”金遊絢想着剛剛舞台劇的内容,又看向牆雕,“我覺得這出舞台劇更像是想讓我們得知真相的一場解釋。”
就在金遊絢說出這話後,那些原本閉着眼的人面蛾突然撲朔着翅膀飛舞到空中,它們又開始出聲了,不過這次的聲音不再尖銳,而是密密麻麻的,說着不似人言的語言。
“我覺得你是對的。”夏至看着那些人面蝶的翅膀,也聯想到了什麼:“或許這些人面蛾是對我們有幫助的東西?”
這個不好說。金遊絢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皮膚,她身上暫時還沒有出現過敏的情況:“還得等明天。”
既然這兩天的牆雕都有變化,那麼說不定,明天牆雕又會發生新的變化。所有的事情她現在還處于是半知不解的狀态。
為什麼木頭人進不來寺廟?為什麼詭異的、長着人臉的人面蛾卻可以在寺廟裡活動?這點本來就很矛盾。加之既然人面蛾隻會出現在有血的地方,那現在這些人面蛾又是怎麼回事?
擡棺人的臉是重度燒傷的痕迹,開棺後的百姓尖叫,以及棺材裡的三衣。。。
這一切看上去都不像是想加害他人的樣子,這更像是一場大型的求救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