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并不覺得是金遊絢擅自闖進他房間的，先不說金遊絢是怎麼進來的，他和她昨天才剛認識，照理說她不可能知道他的住址才對。但眼下這一切情況，壓根不是科學能解釋的清的。

“。。。先、先去洗臉刷牙吧，我給你拿兩個盆過來，你把漱口水吐另一個盆裡，我來處理。一會兒我給你拿片面包，把老爸支走你再出去。”申屠看向金遊絢後，神色不自然地移開目光；“你把頭轉過去，我要換校服。”

金遊絢看着申屠身上一套黑的長袖睡衣，“哦”了一聲，撇過頭。

屋子裡的窗簾還沒拉開，外面的光線被米色的窗簾遮擋着，整個房間是昏暗的暖黃色調。他們呼吸着同一片空氣，氣氛朦胧着薄薄一層似有若無的尴尬和莫名。

申屠快速脫換褲子，系好皮帶。皮帶搭扣的聲音在此時格外響亮，申屠暗罵自己的手，為什麼不能再把動作放輕些。

就在申屠剛脫上衣，他房門被爸爸敲響。

他立刻轉頭把金遊絢拽回到床上，用被子把她蓋住。

“。。。”金遊絢剛整理好的校服可能又亂了，她悄悄透過縫隙看門外申屠他爸的長相。

申屠開門，門口處站着的，是一個身着深色睡衣的無臉人。

金遊絢有點疑惑，為什麼申屠這個擁有五官的原住民會和無臉人住一起？難道在他眼裡，他爸并不是無臉人，而是正常人？

“你床怎麼這麼亂？你先去洗漱，我給你整理——”無臉爸爸說着，正要進房間，被申屠一個勁攔下了：“不用了老爸，我來收拾，這些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無臉爸爸語氣裡有些疑惑：“你什麼時候這麼懂事了？之前不管怎麼說你，你都不肯收拾屋子。”

“爸、爸，以前是我不懂事，我知道錯了。我從今天開始都自己收拾屋子！”申屠還在嘗試阻攔。

“行吧，那你自己收拾，别再亂折騰了，趕緊吃完飯去上學啊。我再回去睡會。”無臉爸爸打了個哈欠，回到了主卧。

直到關門聲響起，金遊絢這才從被窩出來。

“你、你等我一會兒。”申屠現在腦子裡很亂，心裡想的是剛剛爸爸說的話肯定都被她聽到了，剛剛那一點尴尬現在被無限放大。

“哦，好。”金遊絢坐在床上等他回來。

洗漱完畢後，申屠給她拿了兩片面包和一盒爸爸給他溫好的溫牛奶。

“這個你留着自己喝吧。”金遊絢正要拒絕他遞過來的牛奶，誰知道他還挺強硬的，把牛奶硬是塞給了她：“你光吃幹巴玩意兒不喝東西，不會被噎着嗎？”

金遊絢其實很少喝牛奶，她更喜歡黑咖啡。但現在這個時候有的喝就不錯了，所以她還是接過牛奶，撕開塑料膜，插上了吸管。

“對了，你的飯盒我昨天已經洗好了，不過在學校。一會兒回學校我拿給你。”金遊絢看着申屠，想起了飯盒這一茬。

“好。”申屠媽媽喜歡買各種各樣的飯盒，所以他有很多個飯盒用。

解決完面包，申屠回房間拿上書包後，帶着她一起離開了家。

申屠抓過鞋櫃上的鑰匙，一邊系鞋帶一邊擡頭朝金遊絢說：“你先去按電梯，我鎖個門。”

一提到電梯，金遊絢整個人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不過現在這個走廊已經恢複正常了，是普通居民樓的樓道樣式，不再是昨天她看到的那樣。

金遊絢隻好一邊在心裡哄着自己，一邊往電梯口走，按下電梯按鍵。

手機沒電了，也聯系不上司鐘意。

液晶屏數字跳到21的字樣，電梯“叮咚”一聲，恰好申屠已經鎖好門小跑了過來。

但就在電梯開門後，金遊絢看到了電梯裡的司鐘意，以及司鐘意旁邊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金遊絢”。

“怎麼了？電梯到了。”申屠按着電梯鍵，示意金遊絢上電梯。他好像看不到電梯裡多出來的“金遊絢”。

司鐘意整個人雞皮疙瘩掉一地，心裡罵了句髒話，面上面無表情朝金遊絢那邊靠。

他就說，從昨天看房開始他就覺得金遊絢不對勁，但說不上是哪不對勁。直到現在，他之所以能清楚分辨誰是真的金遊絢，是因為他看到金遊絢下意識的震驚反應。

這個反應不像假裝的，所以他賭站在電梯外的才是真的金遊絢，而他旁邊的東西。。。誰知道它特麼是什麼啊？

現在的站位是，金遊絢和司鐘意擠在電梯右邊角落，“金遊絢”在司鐘意旁邊，臉上挂着假笑，眼睛死盯着他們。

而申屠在按鍵前的位置，挨着金遊絢。

分明“金遊絢”是可以對他們下手的，但它遲遲沒有動作。

申屠見金遊絢和司鐘意好像認識，便看向金遊絢：“他是你認識的人嗎？”

金遊絢點頭，眼睛沒看申屠，她和司鐘意現在不敢分散注意力：“認識，他是我隔壁班的。”

司鐘意朝他的方向點了下頭：“你好。”

“你好。”

司鐘意和金遊絢一直以為“金遊絢”是不是在藏大招，但神奇的是，直到電梯穩穩當當到了一樓，“金遊絢”也沒有對他們做什麼。

隻是它的表情很不好看，臉上的皮正在一塊塊龜裂，掉落的皮後是一片片飛蛾翅膀，上面的花紋讓人看了頭皮發麻。

那些東西時不時振翅，就在金遊絢怕它們飛出來時，電梯門開了。申屠按住開門鍵讓他們先出，他們前後相繼離開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上，裡面的“金遊絢”假皮掉完了，渾身血肉塌陷，人面蛾在這坨血肉上愉快地飛舞着。

金遊絢走中間，申屠和司鐘意走她左右兩邊，三人都沒說話。

天空恢複成白天的藍天樣式，隻不過還是沒有太陽，但有強烈的太陽光籠罩在建築上。周圍是紛紛早起上班上學的無臉人，偶爾有幾個和他們一樣的穿越者，不過他們都沒有主動和彼此搭話。

尴尬的氣氛一直到他們來到學校，脫下室外鞋，在鞋櫃前換上了室内鞋後，申屠和他們分開，回到了自己所在的1-C班。

司鐘意這才臉色難看地靠着金遊絢旁邊的鞋櫃：“所以昨天一直和我在一塊兒的不是你？我特麼真的要被這裡這些玩意兒搞出心理陰影了。”

金遊絢蹲下扣着鞋帶，回想着自己昨天的經曆，心裡也很後怕：“我還想說呢，我上電梯後你和王生就不見了，我一個人在電梯裡，電梯飙車似的飙到五十幾樓，但是那棟居民樓最高才三十一樓，我人都傻了你知道嗎？然後那電梯跟做夢一樣，電梯内壁一塊塊往下掉。結果我也摔了下去，不過算是得救了。”

“得救？哪個神仙救了你？”司鐘意這話并沒有諷刺的意思，而是真的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能救得了金遊絢的人是活神仙。

金遊絢起身，把室外鞋放進鞋櫃關上：“總之就是得救了，那個人我也不知道去哪了。你呢？你昨天是怎麼回事？”

司鐘意離開鞋櫃，和金遊絢并行上樓梯：“昨天進了電梯我覺得你不對勁，以為你特殊時期，所以沒有特别懷疑什麼。王生帶我們去看房後，他說我們可以住在那裡一晚感受感受，不收費，我一開始是拒絕的，那地方陰森得要命。我甯願露宿街頭也不想呆那。但假人說它想在那住，我就想着說行吧，不過是住一晚而已，不會少塊兒肉。而且我們不是也沒地方可以去嗎？”

拐到二樓樓梯口，他的手攀上樓梯扶手，臉色不太好看：“我就說為什麼晚上睡覺時感覺到有東西纏我脖子，還有人盯着我看，但我死活睜不開眼睛。”

金遊絢覺得司鐘意在這種情況下能活下來也挺神奇的：“那你又是怎麼活下來的？”

司鐘意掃金遊絢一眼：“念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阿彌陀佛。”

金遊絢驚了：“這真管用？”

司鐘意扯扯嘴角：“不管用，念把我自己念醒了，我用包裡打火機把纏在我脖子上的頭發燒了才活過來。之後見假人在沙發上坐着，我就和它說了房間裡的事，和它面對面坐了一宿。”

他像是疲憊極了，歎了口氣：“結果它居然不是你。不過還是要感謝你往我包裡塞的備用打火機。”

金遊絢有時候會忘帶打火機，點不了火，所以會在司鐘意那擱一個她多的打火機備用。

“總之今天還要找地方住，你搜搜看有沒有快捷酒店之類的。。。不對，我們沒有錢。”金遊絢捂着額頭，感覺頭疼。

“住處我來想辦法，今天下午不是約了你同桌一塊兒走？實在不行就問問他那能不能借宿吧。”司鐘意說完這話，回到了他的B班。

金遊絢來到C班課室後，一轉頭就看到了林靳嶼。她把書包放下在座位上，朝林靳嶼打招呼：“早。”

林靳嶼把手機上的字打好給她看後，朝她露出了一個幹淨的笑：早上好。

金遊絢擡頭看了眼黑闆，發現今天課代表還沒有把課表寫上。

她垂頭扒拉着抽屜裡的教科書問林靳嶼：“今天第一節什麼課啊？”

——英語。

金遊絢找到英語教科書後，放到桌面上，一手托腮，偏過頭開始和林靳嶼聊天：“昨天幾點到家的？我手機沒電了，沒法看消息。”

——我有帶充電線，你要用嗎？

“你的手機也是這個型号的？”金遊絢把手機從包裡翻出來給他看。

——嗯，是的。

打完這行字，林靳嶼翻包找出手機充電線遞給金遊絢。金遊絢給自己的手機插好後放到後邊的充電位置上。

課間時，她去1-C班把申屠的飯盒還給了申屠，不過申屠本人不在課室，她就幹脆把飯盒放申屠桌上了。

一個上午過去，她的手機差不多也充好電了，上面有幾通司鐘意打給她的未接來電，剩下的就是其他人給她發的消息。

中午午休的時候，她在信息那頁懶洋洋地翻着，在較為靠下的位置找到了備注是“媽媽”的人發來的消息。

她眼裡映着屏幕，拇指摁下按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