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邊是白色的像素字體：成長。

緊接着那些字體在黃色背景闆前活動了起來，字體結構自行拆分成了一隻隻小金魚四散在上方空中。

便利店玻璃門被關上，店内出現了電焊時會出現的火星，在裡面不同位置時不時閃一下。

不知從何而來的請藍色池水從地面升起，水位越升越高，慢慢浸泡了整個便利店内。從玻璃縫隙中溢出幾束往外洩的水，浸濕了便利店周圍深灰色的路石子。

便利店深處越來越黑，直到黑色模糊了便利店部分貨架後，那片黑色才停止蔓延。

金遊絢沒再停留，邁步向前。

趁現在克裡斯在，她可以試着問克裡斯司鐘意在哪個位置。

“你知道司鐘意在哪嗎？”金遊絢随口問了句，她以為克裡斯又會笑着用“不知道”搪塞她。

可能是因為得到一堆玩具，他心情很好的緣故，他臉上的笑都真誠不少，聲音和之前比起來聽上去都更乖巧：“知道。”

金遊絢正好不用費力氣，她打算找到司鐘意後再離開這裡回到303。于是她接着問：“你帶個路？”

“嗯。”克裡斯開始往另一處地方去，金遊絢走在他旁邊，邊走邊打了根煙。

她發現克裡斯心情好的時候特别好說話，不會像平常那樣回答她“不知道”。

說不定她可以借他現在的心情多用一下他。

“不過那個便利店為什麼有我小時候的東西？它有什麼來頭嗎？”白煙自金遊絢面前散開，她吐了口煙，側過臉朝克裡斯問道。

“那是頻道0裡報刊亭老闆的店鋪之一。”克裡斯一邊答，一邊把那些玩具全都變到了不知道哪裡。

“那個萬花筒？異類在這裡面也有産業？”金遊絢有點驚訝老闆居然在頻道0和頻道九都有店面，這是怎麼做到的？

“一些有自我意識的異類會做人類的生意，有些是真的在做生意，有些就是騙人的。”

克裡斯帶金遊絢下了地鐵站，上下樓梯是朦胧的灰色磚塊，直到下了最底，一覽無餘的水淹沒着地鐵站的地闆，水位直淹連接底下地面的倒數第三層樓梯。

整個地鐵的色調是低飽和高曝光的粉調，人眼能看到地鐵站空氣裡有低像素顆粒在細微顫動。

金遊絢看了眼地鐵站裡的水，那些水肉眼看是普通清水，不是别的什麼東西。她正想随便扔個什麼東西進去，試試看這水會不會讓物品腐化之類的。

克裡斯下了最後一階樓梯後，小腿位置被水浸濕，他想了想，還是不太想在現在這個時候看到那次墜梯時金遊絢的表情。

他轉身，沒等金遊絢扔東西試探水質，他半蹲，把金遊絢往右肩一抗便繼續往地鐵深處走。

金遊絢跟麻袋一樣被他抗身上，同時她也有點懵。不過她很快意識到為什麼克裡斯要把她抗着了：“這水裡還真有能腐蝕人的東西？”

“嗯。”克裡斯另一手托了一下金遊絢的腿，“抱緊。”

金遊絢立刻勒緊他的脖子，克裡斯像飙車一樣飙到地鐵站深處，金遊絢一眨眼就已經看不到來時的樓梯了，頭發糊了她一臉。

緊接着，克裡斯往後瞥一眼，黑色線狀物已經攀上距離他們不遠處拐彎角的牆面了。

金遊絢也看到了那突如其來的黑色線狀物，她還以為那些是克裡斯身上的東西，但克裡斯貌似在帶她躲這些線狀物。。。

這裡還有一個黑魔鬼？

正想到這點，金遊絢突然被他右臂一掂，她整個人身形一晃，克裡斯換了個讓她坐在他臂彎的動作，他的身體突然被數條黑線包裹，瞬間身形也長大至兩米七——

金遊絢第一次在光下見到他黑魔鬼的真正形态，這個瞬間像慢動作一般在她眼裡播放，她和他對視的刹那，紅色豎瞳的光一閃而過。

屬于克裡斯的怪物吼聲在地鐵站咆哮，水面以他們為中心，浪卷着白花花的泡沫，順着他的吼聲迅速推到另一隻黑魔鬼的線狀物跟前。

當即，克裡斯單手抱她，另一手的形态已經發生變化。他手部的線狀物化作黑色、附有粘稠物的巨鐮。在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和刀刃的撞擊間，金遊絢看到了另一隻黑魔鬼的身影。

克裡斯的鐮刀是在護對面黑魔鬼剛剛來的這一下，不然金遊絢現在的頭肯定跟身體離家出走了。

那隻黑魔鬼的左眼是一閃而過的幽藍色束瞳，它擡眼之際，克裡斯的左手黑色線狀物已經從鐮刀分解成了鎖鍊，它們一分為三禁锢住了那隻黑魔鬼想逃離的身形。

克裡斯收緊左臂的同時，用三分之一的鎖鍊擋住它的另外一刀，将它絞殺在鎖鍊内。

一塊塊流着黏膩液體的黑色肉塊“啪嗒啪嗒”掉進水裡，那一處的水被肉塊們染得黢黑，絲狀的黑色色素逐漸往四周擴散。

即使是這樣，那些肉塊也沒死，它們全都還在蠕動。

金遊絢看着速戰速決的克裡斯，語氣裡滿是對戰鬥結束速度之快的驚訝：“你是你同類的仇家？”

“不算是，不過有些沒自我意識的畜生會無差别攻擊。”克裡斯身為怪物的聲音回應着金遊絢。他聞到了其它東西的接近後，又帶着金遊絢瞬移到了地鐵站台内。金遊絢甚至沒看清他是怎麼破壞的地鐵刷卡關口。

克裡斯站定在列車站台上，他們的左手邊是一輛壞掉的列車，右邊是空軌道。

列車這裡的水位又升高了些，壞掉的地鐵周圍全都是提示彈窗，上面寫的是“錯誤方向。”

克裡斯無視提示彈窗，将金遊絢整個人壓他懷裡，另一手被分解成千萬絲狀物，一圈又一圈從腳往上包裹她。

金遊絢也看到了那些提示彈窗，她把頭埋下，把另一邊的頭發順到胸前。下一秒，她整個人被包成了黑色蠶蛹。在一片黑暗中，她隻感覺到了她的腦袋被克裡斯死按在他胸口處，很疼，但她極力忍耐着這種感覺，沒有掙紮。

在一陣急速後，她感覺他們好像穿過了那片提示彈窗的區域。沒幾秒，包裹她視野的黑色線狀物一條條、一圈圈撤開。

在最後一截車廂裡，她看到了被反鎖在控制室、四肢被鎖鍊困在駕駛座上的司鐘意。

金遊絢皺眉：司鐘意怎麼會被傳送到這裡？

但她沒被克裡斯放下來，克裡斯仍保持着單手抱她的狀态，用腳暴力踹爛了間隔客艙和駕駛座之間的那塊厚金屬牆。

也是這時候，金遊絢才回味過來克裡斯所擁有的力量。她不自覺咽了口唾沫，回想着昨天下午的事情。

如果昨天克裡斯動真格，他一個怪物當然幹得過人類。但她還好好活着。。。真是多虧她身上有他在意的東西，所以她才逃過一劫。

克裡斯整個兩米七的怪物在這車廂裡略顯憋屈，他煩躁地将另一隻空着的手再次分解，不過這次一分為五，五條黑線組成的鎖鍊分别往司鐘意雙腳、雙手、還有脖子的鐵鍊扯。

很快，那些鎖着他的鐵鍊爆開，但他身上留了淤青。

金遊絢斜着身體推了推司鐘意：“喂，别睡了！司鐘意快起來！”

司鐘意隻覺喉嚨幹痛，他沙啞的嗓音“嗯”了一聲，睜眼。但剛睜開的眼睛不适應光，所以他一手擋在了視線前。

克裡斯在司鐘意眼皮動的瞬間，又切回了人類形态。

克裡斯這一變化讓金遊絢不得不再次手抓緊他脖子，搞得她指甲在他脖子上留了幾道紅痕。

金遊絢注意到了自己指甲扣到克裡斯，忙說了句：“抱歉。”

不過克裡斯好像并沒有注意到這點小事。

司鐘意看到克裡斯單手抱着金遊絢出現在他面前，他腦子宕機了一秒。

就在金遊絢以為克裡斯要左右手一邊抱一個時，司鐘意雙腿被纏繞上黑線，黑線直至他膝蓋，活像他穿了一雙黑色皮靴，金遊絢差點沒繃住。

金遊絢對自己剛剛下意識的猜想有點無語：“我還以為你會一邊抱一個。”

克裡斯像是被惡心到了一樣：“不要。”他看到已經從座位下來的司鐘意，迅速往後退，“你如果想被砸死的話，就慢慢下來吧。”

司鐘意身體比腦子先反應一步，他腦子還在想：什麼東西？他身體已經遠離了駕駛位。下一瞬間，駕駛座被從天而降的黑魔鬼砸得稀巴爛。

那隻黑魔鬼确實沒死，它的肉身重新被拼接上了。

司鐘意連髒話都來不及罵，他下意識順手要把金遊絢一起帶走，結果手被克裡斯打掉。

克裡斯連正眼都不給他，聲音又開始變得怪異：“去另一邊，列車開過來後你去駕駛位控制。我們上車後立刻關門開走。”

司鐘意立刻回：“知道了。”

他沖向那片提示彈窗的瞬間，渾身被黑色線狀物包裹，他隻能在一片昏黑的不安中憑借直覺一直往前沖。大約沖了快十分鐘，中途他因不安，自己把自己絆倒過很多次，但他沒有跌倒，踉跄幾步繼續向前。

直到他視野再次開闊，他看到了開着的車廂門後，疲憊的身體又壓着自身極限繼續加速。

他沖出車廂，大喘着氣，身上已經被水濺濕了，他一邊擦汗一邊朝對面的空軌看去。空軌兩邊的盡頭是讓人非常不安的昏黑，兩頭沒燈，什麼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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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兩隻黑魔鬼的鬥毆還沒結束，甚至把列車的天靈蓋給掀翻了。

克裡斯帶着金遊絢幾步翻上列車頂的邊緣的同時，将金遊絢換了個邊抱，原本抱金遊絢的那隻手變成絲絲縷縷纏在車廂邊的黑線，身後也出現了被一截截白骨覆蓋的黑色巨尾。

巨尾無限拉長，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僅用幾秒，就将對面的黑魔鬼穿刺得千瘡百孔。

那隻黑魔鬼再一次變成蠕動的網狀肉塊，開始自我修複。

克裡斯又一次将金遊絢包裹成黑蛹的模樣，穿過提示彈窗。

身後的黑魔鬼修複完成的瞬間，再次跟上克裡斯，直到它最後一塊兒空洞被黑線粘合，它擋在了克裡斯跟前，嘶吼一聲。

黑線以它為中心，滿布上車廂、地面、他們的頭頂。就連地上有腐蝕物質的水都被它的黑線吸食得一幹二淨。

克裡斯見周圍被包裹，也不再繼續用人類皮囊，他再一次切回真身，毫不留情往對面這隻黑魔鬼身上揍。

這次這隻黑魔鬼被剁成了比沙粉還碎的肉沫。

金遊絢感受着克裡斯的随地大小變，尋思着或許克裡斯并不想讓其他人發現他是黑魔鬼的身份。

克裡斯離開被包裹的黑線車廂，身體也随着自身黑線的後撤恢複成人類模樣。

空氣中殘餘的黑線轉瞬即逝，他也帶着金遊絢來到了已經被司鐘意控制的對面列車前。

列車門開，他們上車後，克裡斯就把金遊絢放到地上了。

這輛列車裡沒有腐蝕性的水，很幹淨。

列車開動，而被切的粉碎的黑魔鬼沒完沒了朝他們車廂撲來，但這一次，車廂隻是猛烈晃了一下。

金遊絢立刻穩住下盤，身體沒有撞到任何地方。她“啧”了一聲，看向那隻黑魔鬼。

她沒想到這種東西居然這麼沒完沒了，不僅殺不死，還會一直複活，跟特麼有無限複活甲一樣。

車廂消失在它視野裡，它用力低吼一聲，地鐵站内大部分地方被震裂，碎屑從裂縫口落下。

列車内的所有人都聽到了它的怒吼，克裡斯不屑笑了聲，抱臂往後看：“廢物，無能狂怒。”

變成人的這段時間裡，他都學會用成語了。

不過，會用歸會用，還有很多人類概念他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