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門後，雛菊女仆視線隻在金遊絢身上停留了一秒，就快速滑到了林靳嶼身上。

雛菊女仆希望林靳嶼乖乖呆在家裡，保護自己的安全。但林靳嶼不想這樣。雛菊女仆說服林靳嶼的語氣始終保持着溫和、柔軟的态度。但它們的溫聲細語始終無法撫平林靳嶼的焦躁不安。

金遊絢見狀，她的手朝樓上指了下後，又忘樓梯口方向做了個“走”的手勢，告訴林靳嶼她先上樓看看。見林靳嶼越過雛菊女仆向她點頭，她就沒管他們了，走進消防通道裡，沒直接走樓梯。

金遊絢用第一次來三樓的辦法，數着循環次數，用口紅畫不同的符号做标記，這次順便标上了數字。直到數到第十三樓的對應循環數組，她才推開一旁消防通道的門進入樓道。

出現在她視野裡的，并不是正常居民樓的樓道，而是一座老舊城市。天空是霧霾，路上空無一人，但部分商店仍是開燈，出于營業狀态。

她眼前則是一扇被灰朦胧的玻璃，玻璃隔着她和外邊的舊街道。旁邊的玻璃門用挂鎖鎖上了，如果找不到鑰匙，唯一一個出去的辦法就是敲碎玻璃。

她回身，身後不是消防通道，而是一家老式便利店，便利店看上去已經被廢棄，裡面的東西全都落了厚灰，地面被灰蒙住，讓人看不見地磚原本的花紋。

她嘗試開旁邊的燈，店裡閃爍兩下，灰撲撲的燈亮了，整個便利店被偏暗調的灰黃籠罩。

她一怔，克裡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她身邊。而她眼前的便利店貨架上全都是她眼熟的東西。

克裡斯看到眼前的東西後，二話不說走到貨架前，拿起那個又拿起這個。金遊絢走近，看清克裡斯手裡的東西後，反應過來她為什麼會覺得這些東西眼熟了。

貨架上的東西是她以前擁有的物品。

金遊絢看克裡斯一臉好奇，還把滿是灰塵的玩具湊到鼻子跟前聞，她擡手拍了下他的手臂：“很髒，上面都是灰。”

克裡斯轉頭，頭頂暗淡的光源讓他眉骨下方、眼眶處落下較濃的陰影。

“這上面有你的氣味。”克裡斯手上拿着那些玩具，沒放手。灰糊了他一整手，金遊絢表情有點嫌棄。

“你是聞到這裡有我的味道才過來的？”她沒克制自己的厭惡，稍微遠離了些克裡斯沾滿灰的手。

克裡斯點點頭：“我以為你在這。”

他好奇地打量完手裡的玩具，在金遊絢跟前晃了晃：“這個是什麼？”

金遊絢看到那是嬰兒時期的玩具，類似于挂在嬰兒頭頂旋轉的吊着的小公仔，輕輕搖晃裡面還會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往這玩具原本所在的貨架位置掃了眼，上邊被灰遮蓋了售價。

“你擦擦那個。”她不想弄髒自己的手，指了指标價牌。

克裡斯也聽她的話，因為他想知道面前的這些沾有金遊絢氣味的物品都是什麼。

他擡手抹去标價牌的厚灰，上面寫着：售價：0。

金遊絢看了眼，接着才回答克裡斯的問題：“這是以前我爸爸給我買的玩具。”

克裡斯點點頭，又拿起另一個灰撲撲的鲨魚公仔和超人公仔：“這個呢？”

金遊絢看着那兩個公仔，心裡是一陣對回憶的懷念：“我從小就喜歡鲨魚，我爸會給我買很多鲨魚公仔。超人公仔是我喜歡的動畫片的周邊玩具。”

金遊絢指了指放置鲨魚和超人的标價牌，克裡斯明白她的意思，擦掉了上面的灰。

售價：1。

金遊絢感覺售價後邊跟着的是她從小到大的年齡，而放在對應年齡上的是她每個年齡階段最喜歡的東西。

克裡斯抱着三個東西，沒有要撒手的意思，他又拿起了售價為2的玩具，那是一個塑料芭比娃娃。

售價5之前的玩具都是娃娃或者給娃娃換裝的服裝。直到售價6，東西才有所改變。

售價6的玩具是來自某雙鑽的變身器，還有魔法棒。

金遊絢還記得小學的時候，大家都争着要當這部動畫的魔仙，在課間還會玩魔仙的角色扮演的遊戲。

不過由于以前小學時，學校不允許帶玩具，同學們都是等老師走了之後偷偷玩的。當然也不乏班裡總有那幾個和老師打小報告，導緻玩具被沒收的人。

克裡斯看着懷裡的東西，發現自己拿不下了，就撿起旁邊地上的籃子，把這些玩具都放進去。

金遊絢忍不住吐槽：“你為什麼要把這些帶着？不礙事嗎？”

克裡斯彎腰撿起籃子，搖了搖頭：“不，我很喜歡。”

金遊絢聽到他說這句話，語氣裡也沒了戲谑：“你小時候沒玩過玩具？”

她以為克裡斯喜歡這些是因為身為異類的它們沒有人類玩具這種有趣的東西玩耍。

克裡斯一手拿着籃子，另一手繼續拿下一個售價的玩具：“沒有，我從沒見過這些。”

金遊絢沉默了下，看向那些讓她覺得懷念的玩具，她也沒了想阻止克裡斯拿玩具的心。

售價8的玩具是一座沒有灰塵、很幹淨的娃娃屋。

娃娃屋有三層，是她八歲生日時爸爸給她買的禮物，裡面的金屬部位都被他爸爸換成了999金和銀。

娃娃屋隻有一層的地方是純金，就是桌上歪歪扭扭的小蠟燭台。不過之所以其它地方都用999金而并非純金，是因為這個歪歪扭扭的小蠟燭台就是被金遊絢拍壞的。

金城看到自己女兒不到幾分鐘就把玩具的小蠟燭台打變形後，就找人把剩下的玩具屋部位改成了足金足銀，免得到時候整個玩具屋的家具都變形。

克裡斯沉默地看着那個娃娃屋，又看了眼手裡的籃子。

這個娃娃屋太大了，有點裝不下。

金遊絢到現在都很喜歡這個娃娃屋，這個娃娃屋被她保存到了現在。烏金街的家裡，她放在客廳的娃娃屋就是它。

不過它一塵不染的模樣也讓金遊絢反應過來了一件事：落灰的玩具都是代表不見了或者被扔掉的，而幹淨的玩具代表到現在還在她身邊的。

售價9的玩具是一個鐵箱子，鐵箱子裡裝的是很多個陀螺還有陀螺發射器，裡面的東西很幹淨，沒有被灰塵侵蝕。隻不過陀螺和發射器鐵制的部分全都生鏽了，有顔色的部分掉漆了。

“這個是怎麼用的？”克裡斯把鐵箱子單手捧到金遊絢跟前。

金遊絢拿起一枚陀螺和陀螺發射器，把它們安裝好後蹲到地上。

克裡斯也跟着蹲到地上，不過手上的籃子被他放到了大腿上。就好像他多喜歡這些東西似的。

“這樣，拉動這個拉條。”金遊絢速度極快抽出卡在發射器螺旋小洞裡的拉條，整條拉條被抽出後，陀螺以極快速度旋轉落地。

克裡斯看着地上的陀螺繞了個大圈後在原地旋轉的模樣，他心裡動蕩着一股對眼前事物的新奇。

直到陀螺自己停下旋轉，斜着倒在地上，他才拿起來，重新放回籃子裡。

售價12的玩具是電子寵物機，外殼被透明塑料保護殼保護着，裡面是帶有藍色花紋的粉色蛋形機器，蛋形機器的上方是紅外接收器。

旁邊沒有插透明塑料條，所以電子寵物機已經沒電了，隻能換個電池才能再次使用。不過機器旁邊确實有一排沒開封過的圓形電池，但沒有螺絲刀。

售價13的不再是玩具，而是一部觸屏手機和一張儲蓄卡。

克裡斯知道那個是金遊絢的手機，他拿下來遞給金遊絢。

金遊絢沒接，她并不覺得這個地方真的會有她的手機，那台手機估計是模型機：“你想要就拿，不想要就扔掉吧。”

克裡斯沒有扔，把它繼續塞籃子裡。籃子滿到快塞不下了。那張薄薄的卡片也被他帶了下來，金遊絢看到那張銀行卡上有芯片。

正當克裡斯也要把卡片一起塞籃子裡時，金遊絢伸手了：“那個我需要。”

克裡斯轉手把卡片放到了她手心裡，這時候金遊絢也不嫌棄他手指沾了灰，把卡片弄髒了。

“這個是什麼？”

金遊絢頓了下，緩緩開口：“我的存款。”

克裡斯不懂存款的概念，金遊絢随便提了一嘴：“裡面是錢，錢對人類很重要。”至于詳細的詞語解釋，她并沒有那個耐心。

她覺得之後可以讓克裡斯去看看新華詞典還有字典，不然他每次問問問的好煩人。

售價14的，是一台馬達紋身割線機和打霧機，上面隻有掉色的痕迹，其餘部分被保存的很好，沒有問題。在機身和針的位置她還捆了兩根粉色橡皮筋。

克裡斯拿過，看着這個機器，它和前邊的塑料玩具、公仔都不一樣。他問金遊絢：“這是什麼？”

金遊絢看着他手裡的機器，腦子裡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語氣有點低落：“紋身機。”又想到克裡斯可能會問她這是幹什麼用的，她又補充道，“在人皮上刺圖案文字用的。”

克裡斯果然沒再多問，默默把東西一起收進已經塞不下，快要溢出來的籃子上。

金遊絢看着被他搭在玩具屋上邊的紋身機，有點無語：“你要把這些全都帶走嗎？”

克裡斯點頭：“嗯，我喜歡。”

她擡眸看了眼克裡斯的表情，剛好，他垂眸和她對視上。

在這個滿是灰塵的便利店裡，灰暗調的燈弱弱地鋪蓋在他們上方，他們誰都沒有避開對方的注視。

金遊絢眼裡映照的克裡斯，他臉上帶着些微妙的“開心”。

他那雙因得到玩具而發亮的眼睛，讓金遊絢有一瞬間感覺，他像南方入秋時，早上往蔥綠葉片上灑金的晨光。

這種莫名的感覺使得她沒有挪開看他的眼。

“怎麼了？”克裡斯問她。

金遊絢眼睛向他提着籃子的手那瞥了眼後，轉身開始找打開便利店門的鑰匙：“沒什麼，你自己慢慢看吧，我要找一下鑰匙。”

她走到收銀台的位置，她發現收銀台桌面上有張A4清單，清單也是幹淨的，看上去像是剛買不久。不過上面隻有第一行被寫了字。

存款78萬，售價：18。

金遊絢看了眼，撕下第一頁，把紙張折好，放進自己的口袋裡。

她打開抽屜，抽屜裡什麼都沒有。她又蹲下，把底下的抽屜一張張拉開，拉到最底下的抽屜後，她看到了裡面的一張合照。

是她和爸爸的合照。

但是她爸身上穿着獄服，而旁邊的她是無臉人，背景看上去像是某所大學。

這張照片也被她收好，她起身開始翻找地毯底下和花瓶底下。以前的人們都會把鑰匙藏在這些地方，不知道這個便利店會不會這樣。

金遊絢在某個瓶子底下找到了開鎖的鑰匙。她拿出，走到玻璃門前，一手指頭撚着鎖，另一手一旋，鎖開了。

她用腳頂開門後，外邊的冷氣撲面而來。

外面是冬天。

金遊絢身上穿得很單薄，她的呼氣在眼前是一片淡白色的霧。

克裡斯絲毫未察覺，他把所有東西收進籃子裡，提着那麼一大籃東西從便利店裡出來了。

金遊絢抱臂，盡量讓自己暖和些，轉頭看了眼便利店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