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絲在兩人間升起,又散在空氣中。
“學姐,我沒帶煙。”申屠收起打火機,身體靠後備箱上,站金遊絢旁邊。
金遊絢把煙盒遞給他,他接過,拿一根咬嘴裡後,瞟了眼金遊絢抽的那根煙。
她兩指取下煙夾着,另一手在身上找手機。
現在天空變成了藍黃橙的黃昏色調,太陽顔色濃豔欲滴,整片城市就算是陷入黃昏也晃人眼睛。就連照在他們兩個身上的光都像是一塊厚重的橙紗。
不自覺,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我能不能借你的火?”
金遊絢找到了自己原來那台手機的同時,聽到了申屠說的這句話。她擡頭,目光所及先是他的耳根處。
那片位置不知道是被夕陽照的,還是他自己的耳朵顔色,反正是通紅一片。
“你不是有打火機?”金遊絢雖然嘴上是這樣說,但她還是把兩指夾的煙湊近申屠。
申屠見狀,一手輕扣她手腕,把煙帶到她唇邊。
金遊絢張唇咬住煙嘴,申屠唇角上揚,将煙蒂對準金遊絢嘴裡的煙,吸了一口。
他的煙慢慢被她的煙點燃,橙紅色星點在他煙蒂上一閃一閃,他得逞後,身形微撤,左眼眼皮因他的擡眼動作被壓出了三層褶皺。
“學姐,我喜歡你。”
這句告白夾在香煙和夕陽間暧昧。
“高一時就喜歡了。”
話的滾燙不亞于他唇間的煙被金遊絢那根點燃時帶起的星火。
他的告白對金遊絢來說一點都不意外,不過她回應不了他的感情。一切結束之後她就會離開頻道九,除非這家夥想和她做“一日情侶”,那她無話可說。
“抱歉,我們不合适。”金遊絢拒絕地幹脆,她的煙隻剩下半截。
“沒關系,我會繼續喜歡你。”如此厚臉皮的話,他居然能笑着說出口。
金遊絢輕笑一聲,吸了最後一口煙,把煙撚滅在旁邊垃圾桶裡:“随你。”
他們身後傳來817啟動車引擎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重新回到車上。
金遊絢見817行駛的方向貌似是在慢慢跟着某個從監獄裡走出來的中老年無臉人,并且那個中老年無臉人并沒有察覺身後有車在跟着他。
又一次,金遊絢感受到了申屠那“學姐,你果然在騙我”的眼神。金遊絢隻能忽略他的眼神,盯着817的位置。
那個從監獄裡出來的中老年人。。。不會是之前那個奸殺犯吧?
林靳嶼打聽到那個奸殺犯是在今天刑滿釋放,所以提前來蹲點了?
對了,今天還是林靳嶼的生日,因為那些遇到他的同事都在祝他生日快樂。。。他該不會準備刀了這個人作為送自己的生日禮物吧?
剛腦補到這裡,金遊絢身形微晃,申屠已經啟動車子跟在距離他們有一段距離的817車後邊了。
直到天色暗了下來,無臉人來到了某個廢棄工廠這裡,817也在這一塊停車。
從車上下來的林靳嶼隻帶了公文包,手上拿着根鐵棍。他幾步上前接近無臉人,用力将它打暈。
無臉人被林靳嶼拖進廢棄工廠裡,工廠周圍空無一人。
金遊絢正想下車,在拉開車門時被申屠聲音喊住:“學姐,這裡是危房,最好别進去。”
金遊絢感覺他說話的語調有點似曾相識,不過她也沒管那麼多:“謝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的。”她看了眼司鐘意,司鐘意和她一塊兒下了車,申屠一人留在車裡。
他看着背影往工廠趕的兩人,坐在車上沒動。他拇指摩挲着手機屏幕,眼裡的情緒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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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工廠裡沒有任何人,林靳嶼把男人扔進雜物間,關上并反鎖了身後的門。
和他被男人動手腳時一樣,他往男人嘴裡塞了東西,束縛住他的手腳。他看男人的表情像是在看死人,他一隻手從公文包裡掏出廚房用刀。
手起刀落,寒光一閃,他把男人的生/殖/器砍掉了。
男人被活生生痛醒,想捂住下面慘叫,但發現手腳都無法動彈。
林靳嶼當着男人的面把他的生/殖/器剁碎了,緊接着他慢慢在男人身上一寸、一寸捅血窟窿,捅進去的刀還在血洞裡不斷旋轉,攪他的血肉。
不似人能發出的凄慘悲鳴從男人被塞着的嘴裡洩露,他兩眼發黃的眼白密布血絲,淚流不止。
——看你喊得這麼開心,是不是一點兒也不覺得疼?
林靳嶼嫌惡地看着那些肉碎,手上、身前、臉上都是被濺到的血。
“唔唔唔!!!”男人想發出尖銳爆鳴,但林靳嶼不給他這個機會。
他故意避開男人的心髒,往别的地方捅到,密密麻麻的血窟窿布滿男人上半身,他看上去快被痛死了。
——好久不見,還記得昌盛路銀灣三樓303嗎?
林靳嶼的刀這次捅在了男人腹部,來回剮了幾下。
——記不清也沒關系,都過去二十多年了。
亮度過高的手機亮光刺激着男人的眼睛,他下意識眯眼看字,但當他閱讀完字後,他臉上表情從害怕變至驚悚。
在猩紅一片的記憶裡,他想起來了。他強過一個少年,那個少年長得很秀氣,所以他沒忍住。
——像你這種用幾把思考的畜生,憑什麼繼續活着?憑什麼出獄?
林靳嶼臉上是失控的笑,幾滴血濺他鏡片上,他開始往男人下身插刀。
——沒關系,既然法律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那我來掐死你的新生。
男人一開始還會痛苦咽嗚,但到後邊,他白眼一翻,漸漸沒了聲息。男人是被活生生放血放死的。
在離開倉庫前,林靳嶼扔了塞男人嘴裡的東西,用刀把他的嘴劃爛。
聽到開倉庫門鎖的聲音,金遊絢和司鐘意躲了起來。
金遊絢和司鐘意剛剛沒有通過破壞門闖進去的方式阻止林靳嶼,一是因為這是危房,二是因為這是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不管做什麼,這對已經經曆過這一切的林靳嶼而言都毫無意義。
林靳嶼再次坐上817,啟動引擎。他在原地發了會兒呆後,摘下眼睛,在駕駛座上用眼睛布擦鏡片上幹掉的血迹。
申屠看到了林靳嶼出來後身上的血迹,他皺眉,剛拉車門想下車,就見金遊絢和司鐘意鬼鬼祟祟地從工廠裡出來了。
在看到她身上毫發無損後,他剛剛緊繃的心這才放下些,臉上恢複了等待時吊兒郎當的表情。
隔着一段距離,金遊絢看到申屠的車還停在原地,她沒想到申屠居然還沒走。
金遊絢和司鐘意一同回到了申屠的車上。申屠把不知道什麼時候買好的水擰開遞給金遊絢:“學姐累了吧?喝點水。”
然後他面無表情掃過司鐘意:“要喝自己拿。”
817開始行駛,申屠踩油門跟上。
金遊絢以為申屠會問她些什麼,但他什麼都沒問,任由她把他當司機用。她覺得申屠肯定多少都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不過因為她沒說,所以他也不問。
倒也挺懂事的。
817再一次停車,隻不過這次的停滞地點在墓地。
金遊絢猶豫了一下要不要下車。
說真的,在怪核的夜晚去墓地,對他們這些穿越者而言真像閑着沒事幹給自己找點死的做派。
“怎麼了學姐?”申屠看到金遊絢一臉無語的模樣,降下他那邊的車窗,手肘撐着車窗,手托着腮幫看她。
“沒什麼。”
司鐘意已經下車了,金遊絢歎了口氣,也跟着下了車。
兩人遠遠跟在林靳嶼身後。
林靳嶼走了有一段時間,他慢慢停在了某個墓碑前。他拿出了放在口袋裡的錢包,錢包的透明夾層裡,放的是他小時候和母親的合照。
他苦笑了下,把照片從透明夾層裡取出,把它揉成一小團,跟吞大顆藥丸似的,将它幹咽下。
他差點因為生理嘔吐反應把它吐出來,因此他用手捂住嘴巴,又吞咽了好幾次。
一切到這裡戛然而止。
金遊絢和司鐘意周身的環境被漆黑腐蝕,他們都埋沒在黑暗中,看不到彼此的臉。
就在金遊絢拿手機,想用手機的手電筒試着照亮這裡時,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台自帶光源的老式小屏電視機。
淡黃色光源自上而下籠蓋電視上方,在電視周圍落下一個圓。
“滋滋”幾聲,電視畫面從“已停播”的畫面跳轉至一個新聞頻道。
金遊絢看着新聞的無臉女主持人,想起今早在醫院時,地上豎着的電視機。
這兩個新聞播報的主持是同一個無臉人。
“死者林某,于晚上八點四十五分被發現在墓地中自殺。”
女主持用帶有雜音的女聲說出這句話後,一張照片出現在屏幕上。
照片沒有被打碼,但因為電視的分辨率低,所以這照片被分解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彩色馬賽克。
林靳嶼的屍體面朝地,頭部微立,嘴裡穿刺着那把他帶在身上的刀。他左右兩隻手腕都有豎割的見骨傷口,像是預防自己死不透一樣,那把刀插在他的嘴裡,貫穿喉嚨。
但他的雙腿是跪着的,磕頭的位置正對他母親的墓碑。
在女主持又說了一些話後,電視被關閉,金遊絢再一次陷入黑暗中。
她面前突然多了一串馬賽克紅字:我恨自己不能開口說話,也恨自己是個啞巴。
馬賽克逐漸變多,在逐漸朝金遊絢逼近,她不得已不斷後退。
在驟然出現的提示彈窗中,她看到了新的一句話:我到死都沒能喊她一聲媽媽。
“咚。。。”
身後突然傳來聲響和白光,她轉過頭,看到的是一道緊閉着的紅色門。
整扇門,連同門框上面都被黑字密布: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像我一樣是啞巴就好了。
不過這些黑字很快都被一道道黑杠劃掉了。在它們被劃掉後,黑字逐漸消失,門上多了一串白色文字:對不起,我其實恨的是我自己。
下一秒白字又被劃掉了,取代而之的是另一句紅色文字:
“我們還是朋友嗎?”
整扇門被白色的“對不起”密布,直至門被染成了白色後,它自動打開,柔軟的白光自門裡散發。
金遊絢隐約聽到了來自身後的嘶啞哽咽。
她熟悉這個聲音,但她沒有回頭,大步邁腿走進白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