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被帶去的包間裡，從裡往外看，看到的就不是步行街的街景，而是荒蕪的殘骸。殘骸時不時會有一兩秒彩色失幀一閃而過。

殘骸上有些若隐若現的方塊懸浮頭像在抽搐，它們隻有長和高，沒有寬。

若是這些頭像用側面對着金遊絢，金遊絢就肉眼看不到它們了。

那些頭像有點像以前□□用的那種卡通像素頭像，并且每個頭像前面都有五顔六色的像素文字。

什麼“不要迷戀哥，哥隻是傳說”啦、“你若毀我翅膀，我定折你整個天堂”啦、“已封心鎖愛”啦。。。

這些字和頭像一樣，都是隻有長高，沒有寬。并且周圍有古早味的閃光特效、黑白羽毛特效和花瓣特效。

可能是在怪核裡呆了有段時間的緣故，現在金遊絢看到這些都不覺得有多離譜了。

“這裡開店的老闆又不是人，出品沒問題嗎？”金遊絢總算是問出了她最擔心的一點。

“都是人類能吃的東西。你就算去外邊買，你的同類賣給你的菜肉也不一定是你能吃的東西。”克裡斯笑着應金遊絢，看上去那笑更像是一種對她态度的探究。

他想知道，如果她知道了她的同類賣的食物實際上并不是人類能吃的東西，她會有什麼表情。

結果她隻是打了支煙，冷淡擡眼：“我又不是賣家，他們做這種事，自然會有更大的事來降他們。”

是沒什麼趣味性的回答。

克裡斯臉上笑意減弱。

手機在桌面上震動，她拿起手機看了眼，是司鐘意發來的位置信息。

她一邊點開他發來的照片，一邊和克裡斯說話：“一會兒吃完，建議你自己去買個新華字典和詞典看看。”

她放下手機摁了息屏，開始和克裡斯說正事。

之前她對克裡斯的疑問還有一些沒有問它。因為當時在頻道裡，她也沒有機會和它閑聊這些。

“當時在頻道3.8員工休息室裡，你是不是還知道第二種離開頻道的辦法？”

克裡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覺得她這個說法有意思：“你覺得我是想帶你離開？”

金遊絢看他一眼：“别和我打啞謎，都已經從那出來那麼久了，你不能直接和我說嗎？”

恰好，萬花筒拿着兩張卡進來了他們包間，給他們開機。

萬花筒指了指屏幕，然後開始“#￥%￥……#￥&#&”說話，克裡斯也用這個外星語回了萬花筒的話後，萬花筒就出去了。

兩張卡放在感應器上，兩個電腦屏幕也被克裡斯指尖探頭出來的兩根黑線開啟。

開金遊絢那台電腦的黑線，回克裡斯手裡時還蹭了蹭金遊絢的頭發。

“在這上面下單，E1那裡會收到。”克裡斯移動着鼠标，點擊了“異類”那欄它要吃的食物。

看來E1是網吧萬花筒老闆的名字。這聽起來不像是名字，更像是代号。

金遊絢一開始以為異類和人類是處于敵對狀态，但這麼一看好像并非如此。小部分異類貌似是可以接受和人類進行部分置物交易的。

她從E1身上收回視線，回頭看自己的電腦屏幕，點擊“人類”那欄，出來的都是家常菜。

牛逼。

兩人下好單後，金遊絢正想退出菜單那欄，看到了名為“交易商城”和“怪核論壇”的應用。

剩下的應用有“人類字典”、“人類詞典”、“萬花筒詞典”、“萬花筒字典”、“普通異類綜合用語”。

金遊絢好像能明白為什麼人類異類會光顧這家網吧了。他們都是來學習、交易、或者在論壇上交流的。

哦對了，還有吃飯。

她點開交易商城，裡面分為一手交易和二手交易。

一手交易裡的内容基本都是賣家把從頻道中帶出的補給挂到這上面販賣。

金遊絢看了眼一手交易裡最熱門的商品，排在第一的是名為“代币”的藍色金屬硬币。

金遊絢想起來，剛剛在外面的時候她看到過這個東西，她立刻點擊進去商品詳情頁看。

藍色代币可以用來和頻道0的異類做交易，有時候也可以和其它頻道中、擁有個體意識的異類做交易。

一枚藍色代币需要半罐彩虹糖置換。

接下來往下是彩虹糖。彩虹糖一瓶的交易價格就要三箱紅色尖叫或者橙色尖叫。

第三是彩虹巧克力豆，這個可以在中幻覺時解除幻覺。售價同上。往後是彩虹波闆糖。彩虹波闆糖的作用比較特殊，使用它之後可以傳送去随機一個正數頻道，包括小數點頻道。

倒數第一銷售量的是黑白失幀棒棒糖。這個棒棒糖隻能傳送穿越者去負數頻道，無法進入正數頻道。倒數第二銷量的是長相酷似鋼珠的糖，這個糖能讓自己和異類融為一體，并且有概率讓自己和低級異類同化。

不過雖然是倒一倒二的銷售，金遊絢卻看到這兩樣商品的已賣數量都有幾百單。

她退出了一手交易，又點進去了二手交易。

二手交易裡的内容是賣家将使用過的補給販賣給下一個買家，補給的使用程度賣家都有在商品頁面注明。目前二手交易裡最熱門的是某份手賬。

這份手賬足足有一本詞典的厚度，上面幾乎記錄了所有頻道的攻略，以及寫手死之前遇到過的所有異類。

寫手的筆名叫“凱歌”，性别未知，年齡未知。她的手賬被分割成了很多份，在二手交易裡正在販賣的部分還在增值。

這份1-26頁的記錄已經被賣到了兩罐彩虹糖或四枚藍色代币，外加一箱紅色尖叫和紫色尖叫的價格。商品狀态顯示目前還在拍賣中。

下一個熱門商品也是這位寫手的攻略。這份是48-50頁的攻略，拍賣價卻比剛剛的1-26頁還要多，幾乎是剛剛拍品的三倍。

前十的二手市場交易基本都是手賬，後面才排到物資類的二手商品，且商品基本都是一手交易位列前三的商品。

金遊絢眼睛離開屏幕，她想到剛剛問的事情被E1打岔了，她想知道頻道3.8除了通過删除計算機文件離開，還能怎麼離開。

她轉過頭，剛要開口問克裡斯，看到克裡斯正在看電子字典，并且浏覽速度飛快。她剛看交易商城一會兒的功夫，克裡斯已經看到人類字典中間頁碼的部分了。

是因為異類的學習速度都很快，還是隻有黑魔鬼的閱讀速度是這樣？

突然，克裡斯左邊臉頰又生出了一隻小一點的臉，這張臉的五官和說話口吻都和克裡斯一模一樣。但他正臉還在盯着屏幕的字典看。

“看我幹什麼？”那張臉也是臉上挂假笑的模樣。

“。。。”

“我現在在看你剛剛說的字典，你是想和我說話嗎？”那張臉左右扭了扭，臉上表情有點像恐怖電影裡人物的扭曲特效。

金遊絢雖然已經練就了不會輕易被鬼怪突臉吓到的心理素質，但偶爾還是會出現例外。就比如現在，她的後背幾乎是下意識挺直，并且有些僵硬：“你當時穿着危蟬的皮，是用和我們一樣的方法離開頻道3.8的嗎？”

那張臉聽到金遊絢的問題後，笑嘻嘻答：“不是啊，‘危蟬’本人去過頻道3.8，電腦上并沒有她的文件夾。你想知道嗎？”

“。。。。。。”金遊絢覺得她不能回答它“想”。

“你想知道的話，就湊近點，我悄悄告訴你呀。”它咧開它的嘴，裡面是一排排利齒。

突然，那張臉的四周被黑線包裹。

“不不不，我不要回去！我還沒玩兒夠！這個人類的味道我還沒有試過！”它話還沒說完，就被黑線卷回進了克裡斯的左臉頰裡，他的皮膚再次變回平滑的人類肌膚。

“不用管它，它說的所有話你都不要聽。”克裡斯眼睛總算離開屏幕，朝她笑道。

那個笑給金遊絢感覺莫名陰冷，說不上來是為什麼。

再看克裡斯面對的電腦屏幕，他已經翻閱完了人類字典，右手正在操縱鼠标打開人類詞典。

“另一個離開頻道3.8的方法不能說的話就别說了。你剛剛那張臉是怎麼回事？”金遊絢的脊背松了力道，癱在椅背上。

“那個辦法啊。。。找一個能代替當你文件的人把他塞進電腦裡，再重命名文件夾，把文件夾名字改成你的名字就行了。”

克裡斯停頓了下，手上停下了點擊翻動詞典的動作，眼睛盯着屏幕上的某個詞看，邊繼續回答她後邊的問題：“我腦子在記憶時無法及時回答你的問題，就讓另一張臉回答你了。不過它有時候會說些惡心的話，你别管就好。”

聽到這裡，金遊絢觀察了一下他的頭部：“你們黑魔鬼有幾個腦子？”也是問完，她才覺得這話聽上去像是在罵人。

因為克裡斯不是人的緣故，所以就算真的用髒話罵他，他也聽不懂：“沒數過。”

金遊絢：？

克裡斯轉過臉：“我們身上每個部位都有一個子腦，就算是一根線體，它們也有自己的子腦。”

黑線又從他指尖鑽出，朝金遊絢搖頭晃腦。

“大腦能控制身上所有軀幹的子腦，不控制它們時，它們總是會亂來。”

就好像是為了證明克裡斯說的是真話一樣，那根黑線沿着金遊絢的頭發來到她的脖子，又順着她脖子往她下颚爬。

“。。。你真的沒有在故意控制它嗎？”

克裡斯聳聳肩：“我說了，不受控制時，它們有自己的想法。”

他重新看向屏幕，指了指詞典上剛剛他盯着看了半天的詞：“喜歡、愛戀、着迷和吸引這四個詞意思是不是一樣的？”

金遊絢順着他指的屏幕位置看去，那根黑線又往她下颚位置繼續往上爬。

她重新調整了一下坐姿，兩手耷拉在桌上：“不是。喜歡程度淺，愛戀程度比喜歡深點。着迷就是被某個人事物吸引，層次也比吸引意思更深。”

克裡斯在消化她說的“程度深淺”問題。他想得有點煩了，嘴角弧度耷拉了一點。

金遊絢手指指甲碰到了桌面，發出細微的聲響。她想了想：“舉個例子，你除了喜歡便利店裡的那些玩具，還有沒有比起玩具更喜歡的東西？”

“你的表情。”克裡斯如實回答。

金遊絢：。。。

好吧，這也不是不能舉例子。

她剛想到了個句子可以用來舉例，卻被克裡斯接下來的話雷得一幹二淨：

“我喜歡你的表情。”

雖然這話語法沒錯，但金遊絢雞皮疙瘩起來了。

一本正經對着人說這種話，說真的，有點肉麻了。

也是這時，那根黑線順着她的下巴，碰到了她的嘴唇。

對他們彼此而言的詭異觸感讓克裡斯愣住，卻讓金遊絢進一步炸毛。

那根黑線适時被克裡斯收了回去。

也是這時候，E1進來上菜了。

金遊絢的注意力馬上被E1手裡的菜帶偏。她已經做好這裡的夥食和學校食堂的夥食差不多的心理準備了，但在看到擺在她面前的，是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她眼裡滿是驚訝。

而克裡斯面前的是。。。是一盤花花草草。

他身上的那些黑線很快把面前的東西吃幹淨了，那些黑線還在舔盤子，但花草分明沒有油脂。

金遊絢低頭看了眼自己才剛拿起勺子和筷子，表情一言難盡：黑魔鬼居然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