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着那男人成親,不過是要個承諾罷了。
遲滿接過酒,與女鬼交杯飲了。算是代那負心漢成全了這可憐人,哦不、可憐鬼。
女鬼臉上綻了春色,望着遲滿那張假臉越發含情,她站起身子,在遲滿疑惑的目光下,竟是要為他寬衣解帶。
我了個老天爺!
守了兩百多年的處子身,是要破在今夜了?
遲滿正欲現真身,忽聽芙蕖往他耳朵裡傳音,“蠢貨!快叫她停下!”
啧,怎麼聽着比我還緊張?
轉念又來了耍耍的興緻,遲滿故意裝作沒聽見,反倒去摸女鬼的手,叫她快些。
好哥哥,看你急不急。
女鬼扯了簾帳,兩人正躺下,忽聽一聲“大膽孽障!還不住手!”,床簾被削了個粉碎。
芙蕖突得跳将出來,一手持桃木劍,一手抓着黃符紙就要往女鬼腦門兒上貼。
那女鬼被壞了好事,氣得顯了死後那副恐怖原形,驚得遲滿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善哉善哉,好在被哥哥打斷,如若不然,三天都得吃不下飯。
再看那一魔一鬼,正打得火熱,遲滿翹着腿撐着臉,悠然自在。
“你個懶蛋!與師尊說來幫我,為何隻在那看戲?”
芙蕖見他一副樂呵呵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雖說他自個兒降個女鬼不在話下,甚至還能邊聊邊打,但屆時師尊定然會把功勞分給遲滿一半,他是越想越覺得虧。
“弟弟沒甚本事,徒增哥哥煩惱。”遲滿撇撇嘴,笑說:“之前你一直這麼評價我的。”
“混賬!”隻見芙蕖氣得小臉兒漲紅,閃身躲過女鬼長爪,“那你還來非得跟着我來!好回去與師尊邀功請賞是不是?”
遲滿一聽這話就不愛了,什麼叫與師尊邀功請賞,他最是看不慣好師兄平日裡對那老道阿谀奉承的輕浮模樣。
呵呵冷笑幾聲,遲滿換了條腿翹二郎,“哥哥此言差矣,弟弟是怕你遇上個強勁兒的,到時收屍也好講個快字。”
“盡他娘的放屁!”
此時芙蕖已将女鬼打倒在地,最後又罵了遲滿一句後,解了腰間葫蘆就要念咒。
女鬼跪在地上淚眼婆娑不停求饒,那樣子看得直叫人心生憐憫。
芙蕖抓着葫蘆的手顫抖起來,看得出來他也是極不忍心。
遲滿扯個哈欠,伸着懶腰走過去,而後一把奪過葫蘆口中念念有詞,女鬼便在此間化為一縷青煙被收了進去。
“師尊不是早告訴過你做咱們這行的不要講情嗎?你怎不牢記?”遲滿在芙蕖鼻梁上一刮,講起了大道理,“師尊常說,捉妖就是捉妖,驅鬼就是驅鬼,甭管什麼好壞冤情,它們不是人、神、仙。要怪就怪自己執念,化成了邪祟東西。”
“可她是被人所害,死後也沒害人,就這般不分青紅皂白,我們……”
“師尊說咱們是正道,你想這麼多,難不成是質疑師尊了?”
“……”
芙蕖久久不語,這倒讓遲滿頗為詫異,平日他若說半個師尊的不是,都能被師兄用眼神瞪死。
哥哥,可是開竅了?
見芙蕖神色頗為難過,想是對那女鬼心有愧疚。遲滿歎了口氣。
哥哥隻是個化形百年的小妖精,涉世未深,想來一時半會也滲透不進人間是非。
“師尊常言,我乃魔物,受他馴化才得以苟活。日後,若我被體内煞氣奪舍,他……會不會這般無情對我?”
芙蕖此話一出,遲滿愣了大半響。
他想說會,怎麼不會。
别說日後你若是被奪舍,就是今昔你都還未有化魔的迹象,那老道都日日如坐針氈的防着你。
這麼愚蠢的問題,還有回答的必要麼?
“哥哥,無論師尊會如何對你,反正弟弟我,拼出老命也會護你周全。”
實話即是太傷人,便換個法子說。
芙蕖沉默許久,擡頭看遲滿一眼,笑得疲累又惘然,“師弟,常聽人說,魔物是沒有感情的,隻有殺戮本能,若真到那時,你我便不再是兄弟了,你更無需手下留情……除掉我,也是你一件功德。”
遲滿震驚望他,一時啞然,隻覺腦仁嗡嗡響,眼皮突突跳。
一番不願想起的畫面猛地閃入腦海,眼前芙蕖幹淨潔白的臉與記憶中一張血淚模糊的臉孔重疊了一瞬間。
“誰說你就一定會化魔。”閉目,再睜開,遲滿扯起嘴角冷笑。
芙蕖你,隻要有我遲滿在這世間一天,你就甭想又變回那可憐又肮髒的東西。
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功夫,遲滿一拍大腿,“哎呀”一聲做個引逗:“哥哥好不疼弟弟!眼看就入了溫柔鄉,你跳出來打斷是何道理?”
岔開話題果然有效,芙蕖憤起一跳,在他腦袋上給了一栗子,“我打你個色迷心竅的!那女鬼若是知道你不是她夫郎,非挖了你的心肝肺不可!你倒怪我不疼你?”
“如此說來,哥哥是疼我。”遲滿嘿嘿一笑,摟住他細腰,“可是我不管,算你欠我一個洞房。”
“欠你欠你。”芙蕖懶得與他掰扯,随口應下,“日後我親自給你尋個美嬌娘。”
美嬌娘倒是不必了,我看把你自個兒配給我是最合适不過。
遲滿心中暗暗獨許下這門親,隻是不知哪方年歲才敢說出口來呢?
“走吧哥哥。”遲滿放了芙蕖的腰,後又牽起他的手,把葫蘆在他面前晃了一晃,“回去後我陪你給她好好超度,渡她下一世投個好人家,好麼?”
芙蕖抿唇沉思片刻,輕聲道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