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整理好隊伍,再次沿着牆邊小心前進。
之前跟宋尚同行時聽他講解過不少自南向北進京時會經過的城鎮,就算無甚特色的地方,他也會多少提上一嘴,但卻從來沒有提到過清水縣。
宋铮不知道是衙門小吏故意诓騙他們還是這個地方過于沒特色,以至于見多識廣的宋尚都下意識忽視他。
但此時此刻,她隻想平平安安、順順利利離開這裡,然後再去某個最起碼表面看起來清明和平的城市,向大家揭發這個勞什子清水縣的肮髒交易。
心緒起伏不定間,一道突如其來的慘叫傳入衆人耳膜。宋铮驚疑不定地擡頭,注意到他們正停在某家院牆的陰影之中。
磚石院牆高高矗立,如一座巍峨的監獄壁壘,仿佛能夠輕易将人圍困其中。而此時,這座監獄的天際,突兀地探出一個女子的頭,正在凄厲地嘶吼着。
見到院牆下的他們,那女子恍若看見最後的救命稻草,揮舞着雙臂便向他們喊道:“救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救命啊——救命啊——!”
“你個直娘賊癟三犢子!給老子下來!”
院牆另一邊的粗魯男聲越來越近,像是在沿着什麼東西向上攀爬。
宋铮伸手抓住前方阿玖的衣擺,面帶懇求動了動嘴唇:能救嗎?
阿玖看她一眼,還沒來得及動作。隻見那女子看向院牆内部,面露絕望,猛地從牆上一躍而下。
阿玖蹙眉,一蹬腳尖,攬住跳下來的女子,将人安穩放回地面,輕呵道:“跑!”
院牆之内,男子好不容易爬上頂峰,卻隻見到五人倉皇逃竄的背影。他氣急敗壞,猛地踢倒腳邊的梯子,向天怒吼道:“有女人!!!”
“街上有女人!!女人跑了!!!”
随着他的喊叫,各家各戶門牆上,一盞盞慘白燈籠依次亮起,将黑夜照的恍若白晝。
“女人上街了!”
“誰家女人跑了?!”
“跟野男人跑了!”
“抓住他們!!!”
雜亂的人潮洶湧而來,還夾雜着幾聲尖細的孩童泣聲,恍若百鬼夜行。宋铮仿佛又回到昨夜,今日白天的安穩似乎隻是一場幻夢,他們其實一直陷在這場圍剿中,渴求着一場死裡逃生。
那位從院牆中跳下來的女子不知被什麼絆倒在地,宋铮和卓盈袖一人拉起她的一邊胳膊,努力帶着她一起跑。
“不行不行!我動不了!”那女子猛然擡頭,幾縷泛黃的頭發貼在她滿面淚痕的臉頰。
身後追兵愈發逼近,她一把抹過眼淚,将未盡的嗚咽吞回口中。荒草般的長發被甩到身後,她重新握上宋铮和卓盈袖的手,咬牙重新狂奔。
宋铮轉頭注意到她傾斜的身體,幾乎不敢觸地的右腳,以及每跑一步都在顫抖的手,“你腳扭了!”
“逃......我要逃!”
宋铮甩開她的手,狂奔幾步趕到阿玖身邊,“你情況怎麼樣!還跑得動嗎!”
阿玖呼吸都不亂:“我怎麼會跑不動?”
見他神情無異,宋铮松了口氣,指了指身後的女子,詢問道:“你可以抱她跑嗎?她腳崴了。”
阿玖蹙眉向後看了一眼,一把拎起女子的手臂,将她扯到背上,腳步一蹬,又向前幾十步,“快走!”
身後男人越來越多,前方也出現了不少高舉棍子攔住的人,宋铮用力扯卓盈袖一把,另一手拉上李舜華,跟在阿玖身後學着他的身形飛快繞過一個個障礙。
奈何縣裡的男人似乎源源不斷,阿玖是能用輕功從房頂逃過,但宋铮等人卻不行。
再次轉過一個街口,幾十個手持各式農具的中年男人漸漸逼近,阿玖腳步一頓,後退兩步。
五人身後,另一波人終于追了上來。同樣獰笑着向他們逼近。
領頭的男人男人扛着鋤頭,面無表情打量着他們,三角眼裡透着令人心涼的兇狠與貪婪。
空氣逐漸稀薄,似一張緊繃的極緻的弦。半晌,男人突兀一笑,恩賜一般開口:“最近風聲嚴謹,全殺了吧。這麼能折騰,留着也是禍害。”
“欸——我買的!”粗魯男聲響起,聲音裡滿是忿忿不平。
身邊男人啐他一口:“連個女人都看不住,惹出這麼大的亂子,信不信老子一鋤頭攮死你!”
說話間,包圍圈逐漸縮短,第一排的男人們默契地舉起武器,猶如寒夜中的餓鬼,目光幾乎能将人吞吃入骨。
阿玖放下背上的女子,面上冷如冰霜,雙目飛快掃過人群,迅速奪下一個人手中的鐮刀,做應戰狀。
“住手!”
一道怒喝自天空傳來,如九霄靈鐘扣在所有人心間,霎時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