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招手把大貴叫回去，給助教上課的任務又交給了大貴。他自己則摸着球杆換了張球桌，附身擺好姿勢，一杆發力。

“那個人是誰？”白樹問阿飛。

“不常見，聽說他在外地的賭場工作，家裡就他爺爺還在這邊，他爺爺年紀大了不願意折騰去别的地方，他就偶爾回來照顧照顧。”

“哦。”白樹總覺得怪異，但他完全不懂球，之前許哥教他的規則早忘到不知哪去了，“他們在玩什麼？”

“中式黑八。”阿飛說。

果然在自己的知識範圍外，白樹看了會兒無聊了，又繼續寫作業。

不知道過了多久，台球桌那邊傳來一陣歡呼，白樹再擡頭的時候，看到許哥手上多了個紅包。

他從紅包裡抽了二十張紅色的票子出來給了大貴，然後把紅包塞進了褲兜。

“你們帶白樹去吃個飯，放松下。”

“喲，自己還留兩千多，給白樹存學費呢？”

許哥踢了一腳他的屁股：“滾。”

大貴屁颠屁颠吆喝着兄弟往外走，經過沙發的時候幫白樹把書包收拾了：“沾了你的光，許哥請我們一條龍服務！”

“幹嘛？”

“先去吃飯，再去洗腳，完了再去唱歌喝酒！”大貴寶貝地把兩千塊錢塞進錢包，收好。

“哪來的錢？”白樹問。

“赢的呗！”

白樹還想問什麼，卻被大貴他們拽着往外走，他回頭看許哥還在球桌前，一邊抽煙一邊跟助教閑聊，煙霧缭繞，不知道講了什麼有趣的事，助教們笑得前仰後合。

大貴看他留戀的目光，催促着：“哎你許哥忙工作，忙完了就過來了。”

“嗯。”白樹應了聲，順從地被他們簇擁着往外走。

大貴滿臉喜色，感歎着今天沒有白去接白樹放學，人剛考完試，許哥斥巨資獎勵他放松放松，自己也跟着蹭吃蹭喝了。

白樹卻垂着眼，滿心隻有一件事——許哥今天一句話都沒跟自己說。

大貴吆喝着一群人去撸串喝酒，完事了他提議去洗腳，被拄着拐杖的阿飛嚴詞拒絕了，于是一條龍服務直接跳過了洗腳，一行人轉移戰場去KTV喝酒。

名義上是犒勞白樹結束了期末考試，實際上就是這群遊手好閑的人出來玩樂的由頭。

白樹沒心情唱歌，聽他們鬼哭狼嚎了幾首歌之後，便跟大家道别。

大貴見他要走，以為他跟一群大老爺們一起玩不自在，也沒強行挽留，畢竟自從知道白樹喜歡男的後，大家都自動帶入了他是承受的角色，簡而言之，把他當半個姑娘看待。

一個姑娘确實不适合這麼晚跟這麼多男的一起喝酒唱歌。

他騎着三輪把白樹送回了家，在樓下，他提議幫他把裝滿了書的箱子抱上去，被白樹拒絕了。白樹看到了樓下灰暗的角落裡停着許哥的摩托車，迫不及待就要走。

“哎你慢點——”大貴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背影，大聲提醒道。

走到家門口，白樹還沒來得及敲門，就聽到裡邊說話的聲音。

許哥果然回家了。

他慶幸自己沒有一直呆在KTV傻等，卻發現裡面的聲音并不愉快，于是将耳朵貼近門縫。

“我也不指望你能像白樹一樣聽話，但你什麼時候能給我少惹一點事？”他聽出了那是舅舅的聲音，這次沒有發飙，語氣有幾分苦口婆心。

“你盡可以喜歡白樹，我不會吃醋。”許哥卻頑劣地岔開了話題。

“他要是我外甥，我做夢都會笑醒。”

“那太不幸了，這輩子給你養老的人是我這麼個混蛋，你受着吧。”

“還給我養老，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

“我這不是在賺錢？”

“你這是賭博！就等着警察再來抓你吧！”

聽到這，白樹身子一顫，心頭劃過一絲惶恐。

許哥突然吼道：“你巴不得警察把我抓走，你好過得清淨，讓白樹當你的外甥，讓他孝敬你！”

“你要是老老實實去給我打工賺錢，我不會說你一句話！”舅舅的聲音也陡然變大，“以前你沒成年，愛怎麼玩怎麼玩，我不管你也管不住你，現在你看看你自己這麼大個人了，沒點出息以後的路怎麼走？要是我哪天不在了，你就隻能去警察局長住了！”

許哥這回急了：“你在說什麼屁話？你他媽年紀輕輕的怎麼就不在了？為了詛咒我進局子你什麼話都敢說啊，給我呸掉！”

兩人的對話一會兒劍拔弩張一會兒撒潑打诨，詭異而好笑。

抱着箱子站了一會兒實在有些累了，白樹決定打破兩人鬥嘴，于是他姿勢别扭，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拿鑰匙轉開了門。

客廳裡，舅舅正順着許哥的意，不耐煩地說：“呸呸呸。”

“舅舅，”白樹把箱子放下，指了指舅舅正對面的木制茶幾，認真建議道，“要摸着木頭說，不然不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