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勇笑笑,不置可否,然後又問道:“我們去哪裡?”
“去……”許哥望着車窗外飛逝而過的行道樹,目光呆滞,深深吸了一口氣,“去陳鎮中學吧。”
九點半正是放晚自習的時間,校門口熱鬧非凡,賣小吃宵夜的,成群結隊放學回家的,熙熙攘攘,俨然一個火熱的夜市。
刁勇把車停在黃角樹下,他看了眼許哥,兩人都沒有說話。
其實剛剛晚飯時候他就發現了,白樹沒在,也沒人提到他的名字。鑒于自己離開陳鎮太久,被許哥叫來飯桌的有些人面生,自己很多話都不方便說。
但他這會兒實在忍不住了。
“你跟白樹掰了?”
“你說的掰是什麼意思?”
“你要想找他,直接一個電話的事情,何必默默停在路邊看人放學。”
許哥搖開窗戶,點上了一根煙。
剛剛吃飯的時候,他們隔壁桌有幾個穿着陳鎮中學高中部校服的學生,嗓門很大,咋咋呼呼的,吐槽着今天開始高二年級要上晚自習了,還好第一天管得不嚴,他們才能偷偷溜出來放松。
許哥聽着,遏制不住地想到白樹這麼晚放學一個人回到家會不會害怕。
随即他又壓下了擔憂——算了,這小孩當初犟着要回家,之後也沒個消息,估計還是住在自己家比較舒服,别去自作多情打擾人家了。
他反複說服自己不要再分心去想白樹的事情,卻還是受内心驅使來到了他學校門口。
好幾個月沒見,就當是看看他長高沒有,有沒有被欺負。這孩子性格倔強,吃了虧也不說話,現在不在自己身邊,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
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望着來往的行人。
煙熏着,酒氣烘着,他臉色發燙,迷迷糊糊的,那雙半睜半閉的眼睛,眯縫着,仿佛随時都會阖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刁勇已經下了車,直到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後面的車門已經被打開——刁勇塞了個人進來。
“許哥。”後座傳來白樹嗫嚅的聲音。
許哥滿腔的酒意瞬間清醒。
車載音響兀自播放着歌曲,車子啟動後,風從窗戶灌進來,轟隆隆地有些吵鬧,刁勇看他倆不說話,主動問白樹想吃什麼。
他本想說自己吃過晚飯,但又不想掃了大家的興。
“随便,都可以。”他把選擇權讓了出去,“許哥想吃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音響的聲音太大,他始終沒聽到回答。
歌詞在這個時候格外清晰,避無可避。
【不要談什麼分離,我不會因為這樣而哭泣,那隻是昨夜的一場夢而已。】
【不要說願不願意,我不會因為這樣而在意,那隻是昨夜的一場遊戲。】
【Oh 為什麼道别離,又說什麼在一起,如今雖然沒有你,我還是我自己。】
溫柔的女聲,纏綿又缱绻,比原唱多了幾分不甘和怯意。混合着涼風,聽得人心顫。
接近尾聲的時候,許哥突兀地開了口:“你以後都這麼晚放學?”
“對,升到高二,課業比以前多了。”
“這麼晚一個人走回去不安全。”
許哥拐彎抹角,閉口不提讓他回來住這件事。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一向直來直往光明磊落的自己,在這孩子面前全都失靈了。他太拿不準白樹的心思了,頑固又脆弱,令人亂掉陣腳。
但自己表面上仍是那副藏起了一切情緒的淡漠模樣。
誰知白樹湊近來,問道:“那我可以把自行車騎過來嗎?”
暑假走的那天,白樹隻背着自己的書包回了家,畢竟自己打工的地方就在自己家旁邊一條街,沒有騎自行車的必要。
開學後,他和許哥太久沒有聯系,沒太好意思主動去要車。現在許哥問起,他趕緊趁着話題說了出來。
許哥語氣仍然淡淡的:“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