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半青帶着兩個女孩離開了,充斥着紅色的房間裡隻剩下母子倆。杏花姑姑的臉色恢複了平靜,她慢條斯理的起身,理了理袖口,然後一巴掌狠狠甩在了邱天玉的臉上。
邱天玉蒼白的臉上登時一片慘白、而後變得通紅,轉瞬便浮現了五個高高腫起的指痕。
“母親。”
他低低喊了一聲,起身跪在了地上。
“你用不了一年就要死了。母親疼你,舍不得你死,才會叫我哥哥的女兒來。”杏花姑姑輕聲說,“你為什麼要放她走?”
“母親,三叔就在鎮上。他在等她們回去。”
邱天玉低着頭,言辭懇切。
“和杏花來的那個女孩已經發現了不對,可如果她消失了,我們沒辦法跟三叔解釋——”
“就算我們将三叔解決了,那豈不是更要牽扯出别人?事到如今,隻能先将那個女孩像半青一樣制成傀儡,讓她跟着三叔回去。隻要杏花能留在這裡,那仍然能按照我們原本的計劃行事。”
房間裡靜了一會兒。
杏花的姑姑看向窗外,現在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客人們想必已經被勸回家,今夜之後邱家被新娘子退婚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廣豐,三哥一聽到消息,必然馬上就會過來。
“……我去準備東西。”
她皺起眉,勉強說道,“你去處理那個小丫頭。”
“兒子明白。”
現在滿府的紅色看起來就一點都不喜慶,反而有點吓人了。下人們不知道去哪兒了,隻有透過紅燈籠的幽幽紅光灑在平整的地面上,搭配一片死寂中單調的腳步聲,和煦的夜風也變得冷飕飕的,吹得人連骨頭都森森發冷。
杏花死死地抱着栗一的手臂,整個人都在抖。
不過就算在抖,她居然沒哭。
“别怕别怕。”栗一安慰她,“我在呢。”
半青悄無聲息地走在她們前面,另外有兩個侍女跟在她們後面。這兩個侍女平時都跟在杏花的姑姑身邊,應該是和半青一樣的東西。
現在這裡看似有五個人,但腳步聲卻隻有三道。
因為半青和另外兩個侍女的腳步聲是完全重疊在一起的。可在路過某個路口的時候,整齊的腳步聲忽然漏了一拍,出現了錯落的第四道。
栗一往前看,覺得半青的手似乎動了一下。
但也隻有一下而已。
單調的腳步聲很快又重疊起來。
她們把栗一和杏花送回了原本的房間,裡面仍然布置的舒适華美,甚至提前點好了燈,和前兩晚沒有任何區别。隻是這一次進去了,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
“你們去夫人那裡,我在這裡就好了。”
半青說。
那兩個侍女應了一聲,邁着同樣的腳步聲很快離開了。
半青站在門外注視着她們,明明已經大家已經撕破臉,可她臉上還是那種甜美而又恭敬的笑容。隻是這時候,再明亮的光落在上面,也沒辦法再驅散那種陰森森的死氣。
“半青。”
栗一突然喊了她一聲。
半青的視線很自然地落到了栗一的臉上,甚至語氣還是恭敬的:“栗姑娘有什麼吩咐?”
說實話,這比突然變臉還要吓人。
杏花抽泣一聲。
“伸手。”栗一命令道。
半青停頓了很久,就像是白天在小樓裡那樣,她終于還是很慢很慢的擡手,伸到栗一面前,掌心朝上攤開。
“栗姑娘有什麼吩咐?”她重複了一遍。
栗一沒吩咐。
她隻是想起了自己腰上的玉佩,和邱天玉看着玉佩時古怪的眼神。
醜醜的玉佩輕輕落在半青掌心,在栗一和杏花的注視下,玉佩忽然泛起微微的光芒。
“啪。”
然後是很輕微的、棉線崩斷的響聲。
半青的腦袋重重地垂了下去。
形容的吓人一些,就跟頸椎突然被抽走了一樣,直接折了下去。
“半青?”
栗一又喊了她一聲。
這次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她又推了半青一下,對方隻是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走吧。”
玩家說。
“現在正式開始了。”
杏花覺得自己不太理解一娘的話,但她看得見對方已經開始邁步往前走了,就和之前一樣,連忙跟了上去。
“一娘、一娘。”
杏花用氣聲問道,“你記得出去的路嗎?”
答案是不記得。
但沒關系,栗一會讀檔。
于是杏花就看見栗一仿佛先知先覺一樣,遇到的每一個路口、每一個房間,都能果斷的選擇往哪個方向走或者知道房間可不可以進去。而她們每次進到某個房間,幾乎下一瞬就會有府裡的下人從前面走過去。
“我們不能讓他們帶我們出去嗎?”話一出口,杏花就知道自己問了個笨問題。
但一娘的語氣仍然是平和從容的:“他們不一定是可信的。”
這個府裡的确有一些似乎擁有自我的下人存在,但在沒辦法确認真假的情況下,栗一還是更願意自己行動。
“哦……”
杏花的聲音低下去。
“為什麼姑姑會……明明表哥都不怪李小姐呀。”
“沒有李小姐。”
栗一再一次讀檔,這次選擇了往右走。
“客棧的房間裡沒有人,據說從李家跟來的侍衛也從來沒見過她。李小姐根本不存在。”
“可是、但是,為什麼?”
杏花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突然打結了。
“那兩母子一開始就是沖着你來的。”門口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栗一屏住呼吸,等到三秒後又一道腳步聲離開,才接着說道,“如果我不在這裡的話,你會不會同意幫你姑姑?或者早就答應多住幾天?隻要你答應他們留下,那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杏花還想問為什麼,但忽然發現她們的方向好像不是往外面走的。
“一娘。”
她小聲問道。
“我們不是在逃跑嗎?”
“嗯,那個等會兒再說。”一娘的語氣就像是在哄孩子,“我們先确認一下她們的目的。”
——不要在這種時候哄我啦!
杏花真的要哭出來了。
但她們已經站在了一扇緊閉的門外。
這扇門和别的門都不一樣,裡面沒有點燈,黑暗濃的像是要把任何進去的人吞掉。
栗一伸出手。
“——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不會這麼做。”
有些熟悉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邱天玉悄無聲息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他已經換掉了那身新郎官的衣服,但仍穿着一身紅色,臉上而沒有了那種熱情的笑。或者說,無論誰頂着腫得那樣高、又那樣顯眼的掌痕在外行走,恐怕都沒辦法笑出來吧?
“哦。”
栗一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