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遇秋難堪的心稍微放松點,她聽出來男生這話是在介紹她是誰,也是在告訴大家他為什麼給她拿書包。
可他眉目冷厲,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在警告,叫大家不要再繼續追問。
一些膽小的學生再好奇還是散了,回了自己班級。
一班剛剛從教室裡跑出來的學生也緩緩進了教室,而不是堵在門口,後門口就這樣空曠下來。
謝遇秋跟男生進了教室,她看到男生把她的書包放在第六組最後一個位置上。
而後,他轉身進了後面的小房間,謝遇秋的眼睛追随男生的背影看過去。
透過巨大的玻璃牆,她看到男生随手拿了一塊抹布,在一套桌椅上使勁擦了擦,擦幹淨後,他把抹布放回原處,搬着桌椅從小房間走出來。
謝遇秋呆呆地看着他,待男生近了,她又聞到那股檸檬香,她忙垂下頭,往右邊退了幾步。
謝遇秋聽到男生和她說了一句話,她不知道是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太害怕太緊張,抑或是處于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讓她不安,也可能兩者都有,她大腦一片空白,沒有聽清男生說了什麼。
就看到男生把那一套桌椅擺放在第五排最後一個位置,和他的課桌緊緊貼合在一起,他把椅子放下,朝謝遇秋道:“好了,可以坐了。”
謝遇秋慢慢走過去,她看着男生也坐下了,他把她的書包放在她的課桌上。
她在男生旁邊坐下,又聞到男生身上傳來的淡淡檸檬香味,很清爽舒适的味道。
“謝謝。”謝遇秋的聲音很小,像是哽在喉嚨裡。
男生語氣懶散:“不客氣,都是同學。”
課桌和椅子都很幹淨。
謝遇秋把書包放在大腿上,她拉開拉鍊,手在書包裡摸來摸去,每個口袋都摸遍了,别說摸出個創口貼來,連包紙巾都沒。
謝遇秋偷偷打量坐在她左邊的男生,她又偷偷看一眼他的手臂,手肘那裡還在滲血,看着比之前還要觸目驚心。
可她不敢說話,也幫不上忙。
謝遇秋開始拿書包裡面的東西,先是拿了一個黃色帶點白色的文具盒出來,又開始拿筆記本和教材,一樣一樣塞進課桌裡。
在她慢吞吞還在往課桌裡塞書本時,上課鈴聲響起,剛還在外面走廊的男生們一窩蜂進了教室,各自在自己的座位坐好,隻是落在謝遇秋身上的眼神依舊沒有減少。
謝遇秋把空蕩蕩的書包放下,她悄悄瞥了一眼左邊男生的課桌,看到上面不知何時擺放着一本化學書和一支黑色中性筆。謝遇秋把自己的化學書,化學筆記本和文具盒拿了出來。
“這個給你,有時間可以看看。”男生遞了一本小小的藍色冊子過來。
是新生入學手冊,看着挺厚。
“謝謝。”謝遇秋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化學老師還沒進教室,但教室裡已是安靜下來,沒有人再說話,隻有輕微的拿書本,翻書本的聲音。那些打量謝遇秋的目光也全部收了回去。
這和自己呆的綠水三中一點都不一樣。
謝遇秋是三中的重點班學生,可那個班級,老師上課時,還是有一堆學生說話。他們不但說話,還看小說,戴着耳機聽歌、打遊戲,看電視劇的也有。
老師們管不了,也不願意管。
三中的升學率不高,那個縣城學習成績好點的學生都去了一中讀書,差點的去了二中,而三中的學生成績天差地别,十年前也有個别學生考進985,但更多的是那種高考兩三百分的學生。
四個重點班加起來有兩百多人,這十年考進985的一個都沒,211的最多十幾個。
重點班這麼多學生能夠考上本科的,加起來不過六十到八十人,普通班裡近千人還從未有人的分數線超過本科線,超過四百分的都沒幾個。
錦城一中是這座城市最好的幾所高中之一,還在讀小學時,謝遇秋就知道了。
她中考前也想過報考錦城一中,最後還是沒有報,連一中二中也沒報考,而是報考了那個縣城幾所普高裡最差的三中。
原因很簡單,三中離家近,就在綠水鎮,她可以走讀,可以陪着奶奶。
她以為三中重點班風氣是很好的,後悔報了三中嗎?
謝遇秋是後悔的。
化學老師拿着教材進來了,他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個子不高,很瘦,頭頂秃了一大片,就前面和後面頭發多了點。
謝遇秋斂神,認真聽課。
她就上了三天課,她發現自己根本聽不懂化學老師在講什麼。
那三天裡隻有一節化學課,是第一節化學課,老師一大半時間在自我介紹,和他們聊天。
小鎮教育資源本就和省城是泥雲之别,她還缺席那麼多天。語文、英語和文綜她可以靠自己多看書努力追趕,說不定能打點分,可是數學和理綜該怎麼辦?不會就是不會。
謝遇秋想到了媽媽頭上的白發,暑假時候媽媽頭上還沒白發的,她又想到爸爸紅了的眼眶。奶奶昨天在車上偷偷抹眼淚,見她側頭看過去,奶奶還朝她笑,說風太大,眼睛裡進了沙子。
他們那麼愛她,可她呢?連最簡單的學習都學不好。
她淚點本就低,看電視劇看小說都很容易掉眼淚,難過時會掉眼淚,感動時也會,開心時笑着笑着眼淚也會流出來。
謝遇秋右手還拿着一支粉色圓珠筆,她低着頭,眼淚一顆一顆“啪嗒啪嗒”掉在化學筆記本上。水珠在白色紙張暈染開來,大半張紙的顔色變得深了幾分。
從潔白變為灰色,從堅硬變為濕軟,看着是那樣脆弱,不堪一擊,隻要手輕輕一碰,就會爛掉破掉。
一隻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手伸了過來,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包紙巾。
紙巾包裝是淡紫色,上面有個胖乎乎的白色貓咪,還有兩棵高大椰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