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再多待會兒,和他說說話,下次說話估計又要好幾個月後。
謝遇秋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她指了指一個還未綻放的紫紅花苞:“這是什麼品種的梅花?”
盛清竹盯着那個花苞看了會:“好像是江南朱砂。”
謝遇秋對梅花品種不了解,她家裡沒有人種梅花,這下,她再也找不到話說了,隻能垂下眸。
盛清竹又催她回去了。
謝遇秋攥緊書包帶子,沿着來時的路慢慢走着,走了幾步,她回頭看盛清竹。
男生身材高大,黑白校服穿在他身上,修身挺拔,他眉眼深邃,輪廓明朗精緻,少年氣十足。
月色雪色交彙下,他見她望過來,朝她露出一個笑容,溫暖笑容幹淨得似乎都要蓋過滿地冰雪。
清冽而溫雅,盛清竹是初春裡最燦爛的暖陽。
謝遇秋的心“怦怦怦”地跳個不停,她臉頰發燙,就連冰涼的耳朵也在急速升溫,她慌忙轉回頭,垂下眼睫,盯着腳上穿着的棕色雪地靴。
到小區門口,謝遇秋看着馬路對面的少年,想朝他揮揮手,雙手卻如千斤頂般沉重,怎麼也擡不起來。
她低着頭進了小區,到單元樓下,這才拿出手機給盛清竹發消息。
遇見秋天:【我到家了。】
遲疑幾秒。
遇見秋天:【路上濕滑,你小心點,到家了和我說聲吧。】
她把這兩條消息發送出去,想了想補充:【來自同班同學謝遇秋。】
等了幾分鐘,不見盛清竹回複,謝遇秋把手伸進書包,摸了摸那個雪桃,她又想起盛清竹說的那句話。
她心裡有了别的猜想,這個桃子,就是她送的那一個,盛清竹那樣說,是騙她的吧。
這麼大的桃子,她爸爸說了,隻放禮盒裡來賣,盛清竹怎麼可能會因為還她一個雪桃而買一盒雪桃呢?
他拒絕得直接又堅決,不收任何女生的禮物,哪怕她說了她的禮物隻是為了感謝他多次幫忙。
而她呢?
謝遇秋細白手指緩慢撫摸上左胸口的位置,那裡是一顆年輕炙熱的心髒。
她好像越來越喜歡盛清竹了。
她和他走回她家小區的路上,他和她說了好多好多的話,即使那些話與她無關,可盛清竹很喜歡綠水鎮,他還和她說,他去過幾十次綠水鎮。
她出生成長的小鎮,她暗戀的少年去過,他也喜歡這個默默無聞,卻風景秀美的小鎮。
她和他走過同一條街道,吃過同一個店鋪的食物,看見過綠水鎮的四季風光,知道小鎮春夏秋冬的美好。
家裡,奶奶已經睡下,爸媽在看電視。
餐桌上,是熱氣騰騰的排骨蘿蔔湯。
看到謝遇秋回來,謝季明指着餐桌開口:“快吃,吃完早點睡覺。”
“我吃不下,爸,媽,以後别給我準備夜宵了。”謝遇秋感動,可她真的吃不下。
謝季明沒勉強:“行,我明天和你奶奶說,你記得晚飯多吃點。”
謝遇秋趕緊點點頭,和爸媽說了幾句話,她回到自己的房間。
洗漱之後,她穿着一套橘黃色睡衣坐在毛絨絨的地毯上看手機,她看到不久前盛清竹給她發的消息。
盛清竹:【到家了。】
盛清竹:【路上在騎車,到家才看到消息。】
謝遇秋的嘴角不受她控制緩緩上揚。
下一秒,待看到那個被她擺放在床頭櫃的雪桃,她擡手在自己頭頂拍了一掌。
以後不能這麼沖動了。
還好盛清竹不知道她喜歡他。
他還了雪桃,收了橙子。
以後橙子就是她最愛的水果了。
她以後要偷偷地把這份喜歡藏得更加深,不讓任何人發現。
這個周末過得很快,周一,凍雨依舊持續着。
謝遇秋早上去學校時把雪桃帶去了,直到晚飯時間,幾個女生在食堂吃了飯,她和李晴天陪陳可去女生宿舍洗衣服,謝遇秋才把那個桃子洗了,借了對面宿舍一女孩的水果刀。
她數了數人數,有十個人,桃子被她切成十一塊,一人分了一塊,還留下一塊用保鮮膜裹起來,帶回教室給尹媛媛。
周三,凍雨停止,錦城氣溫漸漸回暖些許。
然而,春寒料峭,在同學們的感冒基本好了時,謝遇秋卻生病了。
先是發燒、咳嗽、後來又掉眼淚、流鼻涕,等她的身體徹底好起來,時間已是到了三月底。
清明那天是周六。
以前謝遇秋和奶奶呆在綠水鎮,每個節假日和周末,周琴和謝季明都會開車回老家看望女兒和母親,去年九月下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國慶和中秋,就謝季明回綠水鎮處理了點事。
清明節自是要回去的,要給家裡祖先掃墓,還要去烈士陵園掃墓。
謝遇秋聽奶奶說過,綠水鎮的烈士陵園最早開始于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是犧牲在綠水鎮的革命先驅,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姓名,當地人撿了他們的屍體回來,埋藏綠水鎮的獅子山上。
後來,就是剿匪犧牲在綠水鎮的解放軍,依舊沒有姓名,屍體也不完整,當地人找回烈士的身體,拼湊好,埋在獅子山,這一埋葬,烈士的墳墓卻是占滿了大半座山頭。
掃墓的傳統就這樣流傳下來了,後來,綠水鎮的百姓在死後也有很多和這群烈士埋葬在一塊。
近百年下來,已是分不清誰是誰的墳墓,大家掃墓時就把整座山頭的墳墓都祭拜一遍,獅子山也就這樣變為了烈士陵園。
謝遇秋讀小學時,每一年清明節,老師都會帶大家去烈士陵園掃墓。
周五下午,謝遇秋一家就回了綠水鎮。
這個清明節和以往的清明節一樣,依舊是雨水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