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院裡有丫鬟驚恐呼喊,姜恩生兩手撐地,立即爬起來,左腳蹬牆右腳借助旁邊的小樹猛力一踹,兩手攀進牆頭,腳底蓄力,“噌”地一下從牆頭翻了出去。
馬夫已經趕車過來,姜邊回頭邊往馬車那邊跑。
一道黑影順着侯府側門這條坑窪小路直往北跑,姜恩生一把抓住馬夫胳膊蹬上轎子,“快點跟上前邊那個人!”
馬夫咬緊後槽牙,目光堅定鎖定飛速狂奔的黑衣人,“放心!”
侯府已經亂成一鍋粥。
孫侯爺雙手抱頭蹲坐在地上,不顧形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夫人瞧見他這副窩囊模樣,氣得指着孫侯爺鼻子直罵他,“餘大人就在這裡,你有何難言之隐?莫非真要外室給你生的那孩子讓賊人要了他的命?”
孫侯爺抹了把眼淚蹭在衣服上,“今日早上剛用過早膳不久,有人上門來傳話,說那孩子在醉春樓吃酒不給錢,可我半個月的俸祿都給了他,哪能不夠花的。”
夫人一聽半個月的俸祿都給了那孩子,端莊明事理的臉龐幾乎不可察的垮了一下。
“傳話的人态度很強硬,硬是要本王一同前往醉春樓,結果到了本王才知道,何止是欠了錢啊,他連人花魁姑娘折磨的躺在床上動都不能動,那老鸨又找來一幫人圍着本王,一直到半個時辰前,管家湊夠贖金送過去,本王這才把人領回來。”
“可……!”孫侯爺又仰天長哭,“可才進家門不到半刻鐘,他就被賊人擄走了!”
孫侯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揪着餘懷之袖口,“餘大人你快别問了!你趕緊去幫本王把我兒尋回來吧!”
侯爺夫人看出餘懷之異常的鎮定,“餘大人如何料到今夜定會有事發生?”
“不瞞夫人,”餘懷之看向孫侯爺,“在醉春樓後門,送侯爺上轎子的那人是誰?當時她遞給你一個箱子,箱子裡放的什麼東西?還有——”
餘懷之目不轉睛盯着孫侯爺,“令公子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孫侯爺腳踝一軟,顫抖着雙腿就往後院走,“本王去給你拿,你等等,本王給你拿!”
拉着轎子的馬兒像一頭脫缰野馬,飛速狂奔在城中的街道上,漆黑的夜晚,四周寂靜無聲,突兀的馬蹄聲掀起幾分緊迫和恐懼。
冷風拍大在臉上,像巴掌似的一下下甩得臉頰生疼。
姜恩生吸吸已經快要凍僵的鼻頭,一雙清澈明亮大眼睛緊緊盯着前方,“李叔公可否再快點?”
馬夫搖搖頭,“這已是最快速度了,後邊轎子壓重,馬兒跑起來自當不如單匹馬跑的快。”
“這樣不行。”姜恩生瞥了眼前面飛奔的馬兒,“李叔公,咱們這樣…”
“啊?”馬夫面露驚訝,“這…這是餘大人的轎子。”
“顧不了那麼多了。”
姜恩生瞅準機會,俯身伸手抓住馬鞅,快而準确地跳到馬背上,然後向後伸手,一把抓住馬夫胳膊,“李叔公,快點!”
風聲略過耳畔,響聲呼呼堵住人耳,馬夫悠悠然為了一輩子馬吃草,突然碰上這種緊急時刻,心底快要熄滅的小火苗又開始熊熊燃起。
他一面激動于此時此刻的振奮激動,一面擔憂自己老胳膊老腿會不會因這大膽行為離他而去。
馬夫盡最快速度解開馬鞅,後面的轎子頃刻間掉落,馬兒抛去累贅,如同祥雲向前飛奔。
“抓緊了!”姜恩生兩手緊握缰繩,腳踩馬踏用力驅趕馬兒。
馬夫膽戰心驚趴在馬屁股上,一手朝後抓住姜恩生衣服,右手空空沒地方抓,馬尾巴不停滴擺動,時不時甩在他臉上,他想也沒想,一把薅住馬尾巴。
馬蹄聲像劃破長空的鷹,奔騰在寂靜的長街。
前方即将抵達十字路口,姜恩生一眨不眨,生怕耽誤半點。
突然——!
一隻飛镖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從前面飛過來。
“小心!”
姜恩生彎腰俯身,騰出一隻手摁在馬夫頭上。
等她緩過神來,前方空空一片,早已不見那人身影。
“馬蹄聲在左邊!”馬夫忽然直起身來仔細聆聽。
姜恩生心髒怦怦直跳,絲毫不敢墨迹半分,扯動缰繩向左邊駕去,很快他們發現四處亂竄的馬。
而馬背上空無一人,騎馬的人不知蹤影。
坐在後邊的馬夫也看到了四處晃蕩的馬,懊惱地歎了口氣,“讓人給跑——欸!”
姜恩生調轉馬頭,立即向對面那條街追去。
那條街,是今日白天她和餘懷之認錯的王婆舊房子的紅薯窖那條街。
街上寂靜無聲,望着大片缺牆少瓦的破房子,姜恩生一時有些猶豫,“李叔公。”
馬夫“嗯”了一聲,“怎麼了?”
姜恩生跳下馬,“你趕快回去禀報餘大人。”
馬夫直愣愣盯着姜恩生,“那你呢?”
姜恩生轉頭,獨自一人走進黑夜。
馬夫一看這種情況,整個人都吓壞了,愣在原地左右搖擺不定,最後牽扯缰繩,飛速奔回侯府。
餘懷之聽馬夫彙報完,甚至來不及發怒便大步沖出侯府大門,飛一般地踩上馬踏扯動缰繩離開。
一衆人從黑夜尋到天明,也沒見賊人一根汗毛。姜恩生筋疲力竭靠在牆上,一雙眼皮兒沉的快要掀不起來。
餘懷之從懷中掏出一隻飛镖,“這是昨天那人扔過來的?”
姜恩生扭頭看過去,“嗯,你在路上撿到了?”
餘懷之嘴角上揚,“我真小瞧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