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側眸掃過她身後關到一半的窗子,不禁挑了下眉,“原來姑娘也喜歡不走尋常路啊?”
姜恩生肩膀微攏,有意與他保持一定距離,“你到底如何闖進來的?”
男人抿抿緊閉嘴唇,愣是不回。
“你若不說,我喊人了?”
姜恩生垂在寬松紗袖裡的手不自覺攥成拳頭。
男人心似懷着笃定,滿含戲谑的眸底勾着挑釁,“那你喊呀!”
姜恩生張大嘴巴,話聲幾乎要沖出喉嚨之際,嘴巴突然被男人大掌一把堵住。
他冰涼的手心如同那日大雪紛飛之下,抵在她脖頸的劍刃。男人呼出的熱息噴灑在她耳後,像無數支飛來的箭,她像被禁锢一般,不管挪動半分。
“外面的人說,錦繡城的美人自出生起,脖頸便生出一朵朱頂紅,随着年齡的增長,在她抵達京城的那一刻,那朵朱頂紅便已徹底綻放。”
男人冰涼指尖寸寸滑過姜恩生側頸,“原不過是一針針刺在脖子上的畫兒罷了。”
姜恩生怔住。
這人竟一眼就能瞧出她脖子上是針刺出來的!
“你到底是何人?”姜恩生側目直視着他。
“疼麼?”
男人嗓音低沉沙啞,漆黑如無止盡黑崖般的鷹眼,一寸寸将她心底看穿。
姜恩生深呼一口氣。
她緩緩閉上雙眼,薄唇微動,似憶起被針尖一下下刺穿肌膚的痛楚,“嗯。”
她揚起小臉兒,葡萄般大眼睛水汪汪一片,霧氣侵染濃密的睫毛,“疼。”
“但不及你一劍刺破的萬分之一。”姜恩生聲色刹然變冷。
男人滿是疼惜憐憫的眸底驟然泛起一陣冷意。
姜恩生蓄滿眼眶的淚水一瞬間蒸發無痕,她斬釘截鐵道,“你到底是誰?”
忽地,男人垂眸輕笑,“我原以為你比外面那些世俗聰明伶俐,現在覺得,也不過如此。”
“果真被我猜中了。”
姜恩生從床沿縫隙摸到一把匕首,來不及藏于袖口便被男人狠厲的目光抓個正着。
“你若不說破,或許我還能陪你玩上幾個來回。”
男人側身奪過姜恩生的第一下刺刀,卻不料她也并非毫無寸鐵之力的一般女子。
他輕視了她進攻的實力,她的刀尖滑過他的手腕。
鮮血驚醒困倦纏綿的夜,樓下不知哪裡傳來花瓶摔碎的清脆聲,男人眸底一怔,随即立刻推開敞開半扇的窗子,飛一樣的消失在窗外的粗壯樹枝沿頭。
姜恩生大步沖到窗台,望着寂靜孤獨的枯木樹枝,眸底的震驚久久無法平複。
天色即将破曉,窗口的風愈發凍人發抖。
她已将消息傳給潛伏在醉春樓的線人,卻不知餘懷之在接到消息後将會如何再做打算。
城外望月廬__
男人坐在霜花鋪滿的竹台,右手袖口挽至手肘處,手腕的那道刀痕沁出淺淺一條幹澀血迹。
他前前後後将那條刀痕看了一遍又一遍。
“呵!”
商華嘴角勾起一抹邪意。
一夜未合眼,姜恩生直闆闆躺在床上,一直到天色大亮。
每日準時準點推開她房門的老鸨,今日照舊帶人進了她的房,“妙妙姑娘,今日可感覺好點了?”
姜恩生躺着沒動,隻是轉動眼珠望向老鸨,“嗯。”
老鸨見她溫溫順順的應答,臉上的笑意像就要溢出來的滾水,忍俊不禁拍手叫好,“那就好啊!”
姜恩生裝模作樣地吸了吸鼻子,又捏着手帕掩住口鼻咳了好幾聲。本就健康的一人兒,硬是使勁咳個不止,白皙的臉蛋也一刹那變得通紅滾燙。
老鸨見狀,心疼的不行,連忙搖頭說,“這模樣哪是要好的呀?妙妙姑娘,你還是再好好休息一陣吧!”
說完,老鸨帶着兩個貼身丫鬟就走了。
姜恩生跟房梁大眼瞪小眼。
什麼個情況?
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走了?
門外__
“金姨~”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子挽着老鸨胳膊,“您瞧她病殃殃那模樣,為何不叫她趕緊出去接客,賺一分是一份啊,她就這麼躺着,咱們好吃好喝的供着也不見好,若哪一天她病死在——”
“你給我住口!”老鸨一掌推開女子,“養一個她算什麼?你睜大眼看看外面那些個餓狼似得爺們,要知道,這口子一松,她的價值可就一眼望到頭了。”
女子閉口不語。
老鸨瞪了她一眼,繼續道,“你一年坐了多少個冷闆凳,如今這月把時日來,你房裡又熱鬧多少?”
“聽金姨這意思,我還沾了屋裡那位病秧子的光呗?”女子心口不服。
“難道不是?”老鸨哼了一聲又忍不住歎氣,“昨日夜裡城中又生出一場血案,我真後悔答應叫她上元節的時候接客了。”
屋裡的姜恩生豎着耳朵聽外面動靜。
聽到老鸨的話,姜恩生再也坐不住。
不知為何,她腦海中不自覺閃過昨日夜裡從她房中逃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