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恩生豎着耳朵,大口吃着餅子,“什麼?”
“前兩日侯爺嘴饞,非要吃城北那家賣包子家的腌芸豆,一大早,路上全是冰,害我一路上摔了七八回。”姜茂德看着姜恩生吃得香噴噴的模樣,感覺自己沒吃也跟着飽了。
姜恩生:“……”
她爹就這點不好,要想說在街上碰到了誰,那一定會從當天早上醒來睜開眼說起,甚至細枝末節到外面天空有沒有飄着雲,院子上空有沒有小鳥經過。
姜恩生嚼完咽下一口,“爹,撿重要的說。”
姜茂德正說的帶勁,“馬上就到重點了。”
姜茂德餘光注意到地窖下邊,侯夫人準備上來,于是一邊找東西遞下去,好讓侯夫人上來,一邊嘴巴不得不加快了速度,“當時我在路上碰見了城北牛倌,他正好也要去買包子,就跟我一道走着。”
“估摸着那家夥是最近賺了大錢,實在藏不住了,非要跟我炫耀。”姜茂德說話的功夫,手頭的動作也沒耽擱,“他說最近有人頻繁到他那買牛肉,你絕對想不到是什麼肉!”
說話間,姜茂德非要賣個關子。
姜恩生無奈歎息,但又給足了老爹面子,敷衍捧場道,“什麼肉?”
“牛。”姜茂德說,“直接從他那牽的活牛!但給的價比現殺加清理好的肉還高出一半,你說買牛那人是不是腦子有病?想要買牛,直接從牛販子那邊買不就好了?”
姜恩生點點頭,“估計腦子有——”
她話音突然頓住。
侯夫人正好順着窖口上來,注意到姜恩生臉色不太自然,便開口問道:“怎麼了?”
姜恩生忽然想起來,醉春樓也牽了五頭牛圈養在後院的馬廄。
她一把抓住老爹的胳膊,神情緊張道:“那你知道都有誰從他那買了牛嗎?”
姜茂德見姜恩生臉色驟變,立馬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也不由地跟着緊張起來,“真跟牛有關?”
他隻是這麼随口一說,今夜從姜恩生進門開始,他就注意到他家丫頭瘦了整整一圈還多,說話也比先前利落幹脆不少,臉上沒了以往調皮搗蛋的勁,真的變沉穩不少。
他這麼扯幾句沒邊沒落的話,無非隻是想讓她心裡放松放松。
以前總覺得她除了進行縫補工作的時候比較沉穩,其他時候都過于活潑好動,他還希望小丫頭能安穩點,往後好接手他的手藝,現在真變得不一樣了,他又覺着丫頭就跟以前那樣挺好的。
姜恩生察覺到老爹的緊張,連忙聳聳肩,故作輕松道:“這還不是你說的繪聲繪色,我八卦勁上來了?”
姜茂德恍然“啊”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侯夫人整裝待續。
離開前,姜恩生交代姜茂德,“閑了你再去問問那牛倌,看他都賣給誰了,下次你再說給我聽。”
“若真能賺錢的話,咱們也幹。”姜恩生說。
姜茂德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他動作很輕地走在前頭,蹑手蹑腳打開門鎖,探頭往外瞄了幾眼,确定小巷空無一人後,姜茂德朝身後勾勾手,示意姜恩生和侯夫人出來。
姜恩生右手牽着侯夫人左手,兩人腳步匆匆離開了姜家。
眼下的風比來時更猛烈了些,姜恩生頭上的粗布帽剛出巷子口就被大風吹歪,差點掉地上。
她猛地擡手摁住帽子,“看過之後,夫人可放心了?”
“我根本就沒把他放心上。”侯夫人别扭道,“他愛活活,死了我也樂得自在。”
姜恩生撇撇嘴,“夫人又在口是心非?”
她側身歪着頭朝侯夫人臉上打量,“也不知道是誰,剛才都紅了眼睛。”
“你這丫頭。”侯夫人擡手在姜恩生眉心不輕不重地點了一下,“先前怎麼沒發現,你這小嘴巴這麼不饒人呢!”
姜恩生嘿嘿一笑,“才沒有。”
狂風卷起落在地面的霜雪,呼呼撲得兩人渾身被冰冷裹蓋,姜恩生和侯夫人雙雙擡手遮面,才免于霜花吹進嘴裡的窘态。
一陣風過去,姜恩生粗略甩甩衣袖,便立即擡手替侯夫人擦拭去鬓角額頭的霜氣。
忽然——!
漆黑深夜,空曠長街。
幽暗的道路中,一道黑衣男子懷中抱有一把锃亮長劍,如同凝望深淵那般,死死盯着姜恩生和侯夫人。
姜恩生下意識将夫人拉在自己身後。
侯夫人注意到這一細微舉動,握着姜恩生的手不自覺使了些力道。
“閣下是何人?”
姜恩生上前一步道。
她話音未落,那人便邁着大步朝她們走來。
月色朦胧,飄過的烏雲遮住明亮。
刹那間,她們像被深淵籠罩的兔子,漂亮柔軟的白色毛發一瞬間被染成墨黑。
“真巧。”
男子漏氣一般的嗓音,先他面孔一步被姜恩生識出。
姜恩生目不轉睛盯着最後在自己面前停下的男人。
商華微微偏頭,玩味的目光落在侯夫人臉上,帶着幾分不同于調戲的尋味,“這位?”
“楚大将軍的女兒……”商華漫不經心挑眉,“孫侯爺之夫人?”
侯夫人從未被人用如此大逆不道的目光打量,她氣憤地深吸一口氣,信誓旦旦望着攔在她們面前的男子,“既已知道我的身份,那便收起你那輕浮的眼神,否則你那眼珠子是否能平安度過明日都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