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覺縮回手,用方才觸碰過縫補皮具的食指,探向自己的左手手背,“嘶!”
這不是普通打磨過的牛皮,而是——人皮!
姜恩生腳底一軟,整個人“噗通”倒坐在地上,掌心驟然生出一層冷汗,硬生生撐在滿是塵土的地上。
她感覺有汗水在沿着與臉頰緊密貼合的易容皮具滑落,身體的每一根血管都在猝然向腦門上竄。
姜恩生本能地朝床的方向看去……
隻見,原本震耳欲聾的鼾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床上的錢狗子緩緩坐起來,對她四目相對…
“抓賊——!”
寂靜無人的長街,錢狗子攥着石頭瘋狂追蹤前面四處亂逃的人,“抓賊了——!”
跑出小巷,姜恩生立即左轉進入另一個小巷,耳邊風聲呼呼略過,身後錢狗子嚎啕大叫的聲音越來越近。
這樣不行!
姜恩生扭頭看向身後,無論她拐幾個彎都能跟上來的錢狗子,心中一怔。
不止她熟悉這裡,錢狗子也熟悉。
住在這裡的人都知道,附近這些小巷,時常有偷盜的賊人得手後穿街走巷,但通向長街的路口就那麼幾個。
姜恩生加快腳步,在最前邊的小巷口直接跑到長街。
“小王八羔子!”錢狗子邊跑邊撿石頭往前砸,“到爺家裡想偷死人啊?!”
姜恩生拼命往前沖,完全不管錢狗子在後頭污言碎語亂喊亂叫。
隻要再快一點,從醉春樓東邊那條街上直接右轉,就能一路跑到侯府的側門外,姜恩生又回頭看了眼,錢狗子跟她已經拉開了些距離。
這樣就好辦了。
起碼隻要能确定錢狗子跟不上來,她就算是直接闖進侯府,也不會連累夫人。
突然——!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
姜恩生甚至沒看清楚對方的面容,緊接着,小腹就被人猛地連踹好幾腳。
男人力大無窮,疼得她快要喘不上氣。
淩亂的頭發蒙住大半臉頰,姜恩生感覺自己的肋骨都被踹斷了,躺在冷冰冰的街道上,虛弱地喘着粗氣。
緊随而來的錢狗子上來又補踹上一腳,“你這小賊,跑啊!繼續跑啊!”
他笑聲谄媚,沖一旁的男人道:“今日多虧了商大人。”
商華不屑瞥了眼地上哀怨喘息的人,又輕蔑地掃了滿臉阿谀的錢狗子,“廢物!”
“是是是!大人罵的對!”錢狗子笑嘿嘿地說,“這人深更半夜潛入我家,還好我反應迅速,要不真得讓這狗雜種跑了。”
商華心不在焉地擡頭掃了眼醉春樓三層黑乎乎一片的房間窗戶。
“他到你家偷什麼?”
錢狗子哼了兩聲,“還能什麼?屍體呗!”
他剛哼哼完,就對上男人冷厲的黑眸,吓得連忙縮着脖子佝偻着腰颔首示歉。
“冥婚,大人您知道吧?”
錢狗子伸着脖子看向商華。
商華一計冷眼吓得他又把脖子縮了回去。
商華垂眸,漫不經心打量着自己的掌心,“想說什麼?”
“這一般偷屍體,都是用來配冥婚。”錢狗子說,“雖說這小賊沒得逞,但行為着實惡劣,若不狠狠教訓一番,誰知會不會還有下次。”
商華一眼就看出了錢狗子的用意。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雙手抱臂走在前頭,“把人押上。”
正好他也睡不着,就帶這錢狗子玩玩,也算填補一下煎熬度日的夜晚。
錢狗子一把薅起趴在地上起不來的姜恩生,屁颠屁颠跟在商華身後。
姜恩生雖然渾身疼的不行,但心裡卻激動不已。
他們查了那麼長時間,每次隻要查出一條清晰的線索就會突然斷掉,已掌握的所有線索就像四分五裂的玉石碎片,中間缺少了将線索連接在一起的東西。
而今夜,她發現了錢狗子縫補屍體時用了人皮。
隻要順着錢狗子繼續往下查,隻要查出錢狗子縫補用的人皮從何而來,就可以查出城中失蹤人口是否和錢狗子所用的人皮有關。
月光将走在前面的男人的身影拉得很長,長到他的陰影遮住了她腳下路。
單留錢狗子一人,她還有逃走的可能,現在被猛踹了好幾腳,再對上商華,她勝算幾乎為零。
姜恩生無聲呼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