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橋和林文忠率先趕到錢狗子家,因為錢狗子被商華突然帶走,夜裡他剛縫補好的屍體沒來得及藏,還原封不動的放在屋子裡。
但除此之外,他們并未在錢狗子家中再搜出其他人皮。
姜恩生站在門檻外,眉頭緊鎖望着屋裡一動不動的屍體。
餘懷之側目一掃,注意到她的失落。
“姜姑娘,已經很厲害了。”
馬橋挽着袖子走過來,“起碼咱們已經發現了錢狗子縫補使用的皮具是人皮,眼下隻要找到錢狗子人,衙門多是能撬開他嘴的刑,不怕他不開口。”
姜恩生看着不論遇見什麼事都非常樂觀的馬橋,“可帶走錢狗子的人,是商華。”
對他們來說,一個錢狗子倒也容易,但是商華背後的趙丞相,可不是一座靠山那麼簡單。
現如今皇城司的人幾乎全被趙丞相的人取締,别說他們,就是當今聖上都自顧不暇搖搖欲墜,何況是他們。
餘懷之、馬橋和林文忠三人瞬間沒了話。
姜恩生說的是事實。
夜黑風高,風中的寒霜還未消散。
如果碎屍案是沉溺在廢舊魚塘的一張捕撈網,他們要偵破案情,就必須要将纏繞在捕撈網上的藍藻青苔等全部清理幹淨才行。
可現在,他們還未清理完捕撈網上的藍藻,還未徹底确定這張沉溺在池塘的漁網到底有多大,有多深,卻發現自己又順着捕撈網的網眼開始繼續編織下去。
這張網越來越大,往後說不定牽扯進來的人就會越來越多……
“诶呀,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嘛!”馬橋擺擺手,“一點一點來。”
林文忠附和道:“一口吃不成胖子。”
說完,馬橋下意識看他。
兩人視線對上,緊接着“噗嗤”笑出聲來。
馬橋擡手往林文忠肩頭連捶兩下,“幹活了!”
看着馬橋林文忠二人将屍體擡上車,餘懷之走到姜恩生身旁,“你怕麼?”
姜恩生擡眸看了他一眼,“怕就可以不繼續了嗎?”
餘懷之垂眸,沒有說話。
是啊。
怕就可以什麼都不做嗎?
鶴雲庭__
燭光搖曳,姜恩生坐在鏡前,咬緊下唇忍着疼,從額頭角一點點往下揭青膏泥。
雖然前不久她因為疼痛冒出一層冷汗,但額頭臉頰邊角黏着的青膏泥黏度實在強,她迫不及待想要扣掉,但又實在下不了手。
于是隻能這麼猛吸一口氣,再趁着呼氣的瞬間散開注意力,使勁往下扣一點。
餘懷之打來一盆溫水,徑直走進屋子,把盆放在臉盆架上,然後又将臉帕放入盆中打濕,最後攥得半濕半幹。
他拖來一把椅子,坐在姜恩生旁邊。
不等姜恩生扭過頭來看他,他大掌一把抓住姜恩生屁股底下的闆凳右角,用力一拽。
頃刻間,面朝鏡面的人瞬間面朝自己。
“你……?”
姜恩生驚慌望着面色淡然的男人。
餘懷之二話不說,擡起胳膊将手中臉帕緊密貼合在姜恩生額頭。
姜恩生還以為他要做什麼,身體本能地往後撤,接着,她肩膀就被男人大掌固定住,不許她再閃躲。
“這樣管用嗎?”姜恩生問。
餘懷之垂眸,掃了眼滿目清澈的姑娘,“總比你想下手又不敢動的強。”
姜恩生:“……”
姜恩生:“說話就說話,這樣扒高踩低,餘大人面子挂得住嗎?”
“挂不住。”餘懷之朝臉盆架方向揚揚下巴,“你拿盆接着?”
姜恩生本能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看到臉盆架又很無語的送給餘懷之一記白眼。
她擡手想要自己摁住濕帕子。
主要她和餘大人坐的太靠近了,她緊并着的兩條腿,膝蓋完全被餘大人夾着,而且隐隐間,她能感覺到餘大人鼻腔的熱息時不時灑在自己臉上。
這樣她很不自在。
可手還沒碰到帕子,手背就被人一把拍開,“老實點。”
“你沖我發什麼火?”
姜恩生一把拍開他抵在自己額頭的手,濕臉帕瞬間從他掌中掉落,掉在她腿上。
她飛速瞄了眼一言不發的男人,眼疾手快從自己腿上重新拿起臉帕敷在額頭上,雙腳抵地,一鼓作氣把身下的椅子往後抵了半米遠。
嗯,這距離她才覺得舒服點。
餘懷之面無表情注視着面前眨眼的功夫就要一堆動作的姑娘,“我不該沖你發火?”
“姜恩生。”
餘懷之聲音不輕不重,沒聽出怒氣的調調。
但…
姜恩生心虛地從鏡子裡瞄了一眼
餘大人臉色鐵青,咬肌明顯,九成是牙快咬碎了的程度。
“你從房頂上跳下來的時候是怎麼跟我說的?”餘懷之氣得長呼一口氣,“你說你要在哪等着我?”
姜恩生緊抿着嘴巴。
隻要不開口就不會錯。
隻要不搭他的茬就不會引火上身。
隻要——
“欸——!”
忽然一陣猛力,她身下的凳子一瞬被人拉過去,她傾身往後仰的瞬間,腰際被長臂緊緊圈住。
頓然停下,餘大人濃密的睫毛都清晰可見,漆黑的眸底生出一團火苗,火越來越旺,快要燒到她身上。
慌亂中,打濕的臉帕早已不知掉到了哪裡。
姜恩生兩手硬是死死抵在餘大人胸前,她不自覺對上大人眼睛的眼神都是虛的,比紙老虎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