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了。”姜恩生眨眨眼。
餘懷之絲毫沒打算放了她,“錯哪了?”
姜恩生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啊。
她眼底閃過一絲狡笑,“餘大人說我哪不對就是哪不對,我全認!”
不止不聽話,認錯态度還差強人意。
餘懷之的臉又黑了一個度。
望着兩人鼻尖即将碰到一起,姜恩生實在忍無可忍。
她擡手一掌覆在餘懷之右臉頰上,猛地一使勁,把餘懷之的頭胡開,然後趁機奮力從他的圈锢中逃了出來。
“有完沒完了?”姜恩生雙手叉腰,“若不是我扮成這模樣,能發現錢狗子把縫補皮具扔到城郊外?能發現他的皮具是人皮?”
“你就隻許官兵放火,不許我點燈。”姜恩生小聲嘟囔。
餘懷之垂在腿上的手不自覺握成拳頭。
姜恩生餘光瞥見漸漸成拳狀的大掌,本能地咽了口唾沫。
她伸着脖子,破罐子破摔,“怎麼?你還想打我啊?”
夜深人靜,許久沒有人氣的鶴雲庭,幾乎十多年來,屋子裡第一次在深夜醜時還閃着燭光。
良久…
餘懷之說,我隻是答應了你爹。
答應了他,要替他照顧好你。
姜恩生立馬就不說話了。
前幾日,她和餘懷之去給她爹上墳,她一直在清理墳墓四周的枯枝敗葉,餘懷之坐在另一頭往石頭上刻字。
當時餘懷之說,他會替她爹照顧好她。
當時她沒多想,聽到後就立馬反駁說:少占我便宜,我就姜茂德一個爹。
姜恩生讪讪蹲下身,撿起掉落在地的臉帕。
“我是生氣,也确實生你的氣。”
餘懷之緩緩起身走來,他大掌搭在她的肩頭,不輕不重捏着,“姜恩生,此事絕非一般,你心有毅氣我明白,可終不可由着性子來。”
“你怨我壞了你的計劃?”
姜恩生皺起眉頭,目光清厲與餘大人對峙。
餘懷之差點被氣笑了。
他一把奪走姜恩生手中髒了的臉帕,轉身去清洗。
他重新把臉帕洗幹淨,重新走回姜恩生面前,帶着不容置喙的氣勢,順着她額頭太陽穴的邊緣,用臉帕上剩餘的水分,寸寸敷濕。
姜恩生站着一動不動。
剛才她有些氣急敗壞,明知餘大人不是那意思,還偏要往他身上賴,她底氣不足,心虛的慌。
他十指修長,骨節明晰,平日裡雖話少,可一記眼神掃去便不怒自威,讓人心驚膽戰。
不過在她印象裡,他卻從未對她厲言相對過,也不曾呵斥責罵過,有的……好像也隻是欲言又止的無奈。
青膏泥一點點被揭開,倒映在她眼底的男人的臉龐輪廓,一點點變得模糊不清。
然後,棱角分明的臉頰與稚嫩幼小的臉蛋漸漸重疊在一起。
悲傷無助泛着淚光的黑眸被運籌帷幄的笃定吞噬。
“嘶!”
姜恩生擡手捂住自己的下巴。
看到餘懷之手中最後一塊青膏泥,姜恩生恍然大悟,原來她片刻失神時,餘懷之已經把她臉上的青膏泥清理幹淨了。
而剛才疼的那麼一下下,是扯下的最後一塊。
餘懷之黑眸一眨不眨盯着姜恩生,一把将從她臉上扯下來的青膏泥反手扣在桌面,慢條斯理地用臉帕把手擦拭幹淨,“去洗把臉。”
姜恩生:“哦。”
“都傷着哪了?”
姜恩生兩手剛沾了水往臉上抹兩下,男人矜冷的聲音就從她脊背後響起。
她猝然回頭,隻見男人默不作聲起身,從櫃子裡搬出一個箱子。
餘懷之回頭,兩人四目相對。
水珠順着臉頰滑落至脖頸,冰涼水痕驚醒姜恩生,她猛地移開視線。
餘懷之權當沒看着她剛才冷不丁打了個顫的模樣,自顧自把箱子裡的藥粉拿出來。
姜恩生擦了臉,邁着小碎步,慢慢悠悠挪到餘懷之身側。
她看着滿桌的瓶瓶罐罐,發出人類最基本的自我防禦的問題:“這些……用了沒副作用吧?”
餘懷之一時間沒明白,“什麼?”
姜恩生有理有據,“鶴雲庭常年無人居住,吃的用的也都不新鮮,你确定這些藥用在我身上不會有什麼副作用吧?”
餘懷之看着她,好像短暫的喪失了語言功能。
“要不……”姜恩生偷瞄了眼臉色不怎麼好看的男人,“要不你發個誓?”
餘懷之垂眸,發出一聲陰不陰不陽的冷笑。
姜恩生屏息凝神。
“好啊。”餘懷之随手揪起姜恩生别在耳後的碎發,“那便用你頭發起誓好了。”
姜恩生忽然想起來,她家房前才三十不到就頂着一顆秃頭的叔父,兩手捂着耳朵連連後退。
她幹幹一笑:“老天爺每天那麼忙,這點小事還是不要拿去叨擾他老人家了吧!”
餘懷之掃了眼自己腿邊的圓凳,示意姜恩生坐下。
他手上已經打開了幾個瓶瓶罐罐。
姜恩生徹底看出來了,他是要給她上藥。
她站在原地,手揪着袖口,“其實我自己就——”
“過來。”
餘懷之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