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懷之黑眸掃向人群,“嗯。”
姜恩生雙手抱臂,撇了撇嘴,“他臉皮可真夠厚的!先前做了什麼肮髒事,是一星半點都不記得了,還敢上鶴雲庭找你。”
餘懷之瞥了她一眼。
小姑娘昂首挺胸,看向旁人的目光猶如公堂審理犯人那般炯炯審視,尤其還摟着雙臂,看着不像是前來賀喜,倒像是前來尋人報仇的。
他用手背拍了她胳膊肘一下,“把手放下來。”
姜恩生後知後覺問了句為什麼,偏頭就對上餘大人的無語的眼神。
她尴尬摸摸鼻子,然後把手放下來。
“餘大人?餘大人!”人群中,有人遠遠在叫餘懷之,“餘大人啊!還當你今日不會過來呢!”
趙仲恒撇開身旁下人的攙扶,腳步急匆地朝餘懷之小跑過來。
姜恩生注意到,跟在趙仲恒身後的陳縣尉面露難色,但還是硬着頭皮走過來。
“此處人多,勞煩餘大人随本王到偏廳小叙片刻?”
趙仲恒一副卑躬屈膝架勢,擡手請餘懷之離開。
姜恩生目不轉睛望着陳縣尉。
餘懷之随趙仲恒離開後,姜恩生一搖一晃走到陳縣尉面前,“陳縣尉,許久不見,不知身體可好?”
沒了比他官位更高的人在場,陳縣尉也理直氣壯起來,昂着下邊完全不把姜恩生放在眼裡,開口就先不屑地冷哼一聲,“少裝腔作勢,五日前鶴雲庭府門外,狐假虎威這招你不是耍得挺溜?”
姜恩生擺擺手,“說了什麼話不重要,重要的是說了話。”她往旁邊揚揚下巴,“大家不都這麼說的嘛?”
今兒個他膽敢當着餘懷之的面跟在趙仲恒身後,一切都已經不言而喻。
表面一頓寒暄,笑彎了的眉眼也擋不住眼底那抹虛僞冷漠,不過都是在走過場。
“你——!”陳縣尉臉色一陣青一陣黑,“甭以為有餘大人替你撐腰,你就敢如此撒潑耍無賴!餘大人還能風光到幾時,誰也說不準。”
姜恩生不自覺皺了下眉。
她看着兩扇開展了的木頭門闆上,整整齊齊貼着兩個紅豔豔的大紅喜字,“陳縣尉在别人大喜之日說這些脅迫人命的話,當真合适麼?”
“别人?”陳縣尉上前兩步,湊近她耳邊低聲道:“他不是你的殺父仇人嗎?你不是要死要活給你爹報仇嗎?今日人多眼雜,說不定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姜恩生微微一笑,“多謝陳縣尉好言相告,我會認真思考您的‘忠告’。”
陳縣尉拂袖離開,姜恩生目光再次落在那張喜字上。
殺父仇人…
小時候那個被人堵在牆角拳打腳踢的小男孩,有朝一日突然變得很強大,可他的強大,卻用錯了地方。
商華固然有錯,可刺向她爹的那一劍,并非他動的手,即使是他的下屬,可真若算的清清楚楚,她也有責任。
如果不是她粗心疏忽,也許意外也不會發生。
姜恩生無力歎了口氣。
此時,門外鞭炮聲響起。
姜恩生轉身回頭,隻見望月廬府門外,男子一身喜袍加身,迅速擡腿從馬上一躍而下。
鞭炮聲如雷震耳,燃放後的炮灰升起團團烏煙,讓人眼前一片模糊。耳邊是衆人的歡呼相迎聲。
偏廳一角。
趙仲恒開門見山直接問:“我兒勇甯那事,餘大人打算如何辦?”
餘懷之嘴角微動,眼底藏着與趙仲恒相差分毫的狡黠,“自是法律明文如何規定就如何辦了,不知丞相有何建議?”
趙仲恒哈哈大笑,“不敢不敢,衙門是餘大人的地盤,我一介将死之人,可不敢指手畫腳瞎搗亂。”
“丞相言重了。”餘懷之說,“如果沒有别的事,我們就到外面去吧,聽着像是商華迎親回來了。”
趙丞相點頭哈腰說好,并走在前頭一步三回頭替餘懷之引路。
他這一頓操作,搞得餘懷之一頭霧水。
隻不過眼下,他趙仲恒想演,他也隻能陪着演下去。
兩人離開偏廳到前院,餘懷之一眼就看見人群中一手抓着蜜餞一顆接着一顆往嘴裡塞的姜恩生。
他大步走過去。
趙仲恒放慢腳步,狠厲的雙眸緊鎖眼前緊挨着站在一起的兩個人,透着幾分殺氣。
“郎中怎麼說的?”
餘懷之嗓音冷冷道。
姜恩生偏頭看了他一眼,“他找你說什麼了?有沒有打算開價賄賂你的意思?”
餘懷之瞥見她嘴角的蜜餞渣,伸手用拇指替她擦掉。
将趙國公嫡長女從花轎中請下來,商華抓着喜緞引路,在跨門檻的時候,他面露不耐煩地停下腳步等人,擡眸就看到人群中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餘懷之替她擦拭去嘴角的動作那麼自然,她滿眼從容地任由他的手碰到她的嘴唇。
商華緊緊攥着喜緞,幾乎要把綢緞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