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清晨飄了一陣蒙蒙細雨,姜恩生蹲坐在門檻上,等屋裡的餘懷之沐藥浴結束。
“别在門口待太久,”屋裡傳來餘大人的聲音,“外邊冷。”
姜恩生兩手托腮,“知道啦。”
要說餘大人也真是唠叨,才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他已經在裡邊喊了不下三遍外邊冷。
外邊雖冷,但已經出了數九天,再冷也比不上冬天冷,而且剛飄過細雨,空氣混雜着一種泥土的芳香,聞起來格外清新,心情也不自覺跟着好起來。
屋裡的藥浴味道實在刺鼻,她才不想一如三罐藥湯,還要聞他的藥浴味。
沒一會兒,身後的門闆被人拉開,姜恩生頭也沒回就知道是餘懷之。
她托腮一動不動,“完事了?”
扭頭一看,餘大人一身黑色狐絨鬥篷披在身後,姜恩生嘴角不自覺抽了下,“……您這是?”
一整個冬天都沒有穿這麼厚實,眼瞧着已經立春,氣溫都升上來了,這人又把壓箱底的厚披風給翻了出來。
“冷。”餘大人說。
姜恩生扁扁嘴,沒說話
餘懷之指指屋裡,“你的衣服在床榻邊,去換上。”
姜恩生難以置信地指指自己,“我也要……”她上下打量餘大人一圈,“穿成你這樣?”
餘懷之伸手一把揪起她的後頸衣領,臉上透着不耐煩,但動作很輕,聲音也平淡,“快去。”
她的小床床榻邊緣,整齊放着一身粉色服飾。
餘懷之随手把門關上,離開前還專門問了一句“用不用找人過來幫你穿”?
姜恩生連忙擺手說不用。
今日望月廬辦喜事,餘懷之本不想去湊熱鬧,可望月廬的請柬早在五日前就由陳縣尉轉交給他。
自打他身受重傷被陳縣尉禁锢在衙門,時至今日,餘懷之也沒跟他打過照面,衙門縣尉處理的具體事務,這幾日都交由林文忠着手操辦,馬橋左右輔佐他。
兩個都格外較真的人湊在一起辦公,事辦得利落。
隻是林文忠不擅長人情世故,交代下人這類任務自然就落在馬橋頭上,前兩日馬橋一大早拎着蘋果梨糕來鶴雲庭,就是想偷個懶。
分神之際,餘懷之聽聞身後的開門聲,下意識回頭看去。
隻見姑娘一身粉色衣裝,纖長手指扶着門框,小心翼翼跨過門檻,微步向前。
看向他時,她眸底泛着幾分擔憂,時不時低頭看一眼腳底,生怕再一腳踩上裙擺,自個兒把自個絆倒。
裙擺長度他交代管家跟裁縫說過,長度比之前那身短了一截,這回不論姜恩生如何蹦蹦跳跳,都不會再鬧出之前那般笑話。
餘懷之剛想開口提醒她不用如此瞻前顧後,不等他開口,餘光就先瞥見姑娘烏黑發絲間插着的钗子搖搖欲墜。
“啪嗒——!”
钗子從姜恩生發絲間滑落,直直掉在地上。
姜恩生歎了口氣,俯身把東西撿起來,随手直上直下固定在自己半束起的發髻上。
餘懷之實在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姜恩生瞪了他一眼。
餘懷之沖她招招手,然後自己邁步走過去。
他擡手将她頭上的钗子拔了下來,“沒見過别人怎麼簪?”
“見過啊。”姜恩生低着頭任由餘懷之替她固定,“可我頭發也挺濃密的,但就是總往下掉。”
餘懷之三下兩下替她固定好钗子,然後收手後退兩步,“再試試。”
姜恩生晃了晃腦袋,又左右蹦跶幾下,頭上的钗子依舊沒掉下來。
她不禁有些驚訝,“餘大人手真巧。”
餘懷之不理會她的馬屁,朝夥房揚揚下巴,“喝完藥湯出門。”
出門前,姜恩生死活不戴披風,餘懷之問也問不出緣由,就随了她。
結果才騎馬離開府上,都還沒出城門,他就感覺到自己披風被人掀開,緊接着後背有一顆圓滾滾的腦袋抵着脊椎一動不動。
餘懷之輕哼了聲,“是誰出門前說自己不冷的?”
披風下邊傳來小姑娘的聲音,“披風太厚了不好洗,而且就穿一回,不洗吧有味,洗吧又不值當。”
“你想的還挺多。”
餘懷之不由自主放慢了速度。
望月廬在城郊,他們出門出的晚,若再坐轎子前往,恐會誤了時辰,所以就讓管家先裝上禮品趕車前去,他們随後騎馬而行。
出了城門,一眼望去廣袤無垠。
望月廬地廣,從府門進去,一眼就能看到中間有一方偌大池塘,池塘裡的水結了冰,院裡的家丁一早把表層的冰晶刨開,眼下池塘邊還有遺漏的碎冰碴。
叫人拴好馬,姜恩生随餘懷之進門。
今日府上人多熱鬧,到處都挂滿了大紅燈籠和喜字,府上丫鬟家丁臉上洋溢着笑容,穿梭在接連前來的賓客群中。
“原來前幾日陳縣尉來找你,是送望月廬的請柬了?”
姜恩生被周圍的喜慶氛圍感染,一雙眼左顧右盼忙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