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是他發号施令,他領命執行,他是高高在上威風凜凜的大将軍,他?
楚霄霆無可奈何笑了,“既然皇上都不在意,父親為何還要這般執着?”
“我是為了咱們楚家!”楚老将軍怒吼道,“你要知道,當今聖上與他依舊如他們父輩那般匪淺。若有朝一日,他餘懷之背後的勢力高過于我們楚家,我們在朝廷之上,可還有立足之地?!”
“所以今日之行動,父親的真正目的,其實是要把餘大人背後的人逼出來?”
楚霄霆苦笑,“那父親可知,您今夜這般煞費苦心,已是打草驚蛇?”
楚霄霆抓起桌上護具,一刻都不願再待下去。
走到門口,他仰天長歎了口氣。
“父親大概真是年事已高,心有些糊塗了。”
楚老将軍背對楚霄霆,撐在桌上的大掌緩緩攥成拳。
他看着紙張上,将士登記詳細的屍骸數量,眉心愈發沉重。
雖沒能将餘懷之身後的勢力揪出來,可擺在眼前的事實,應證了餘懷之此前并未說謊。
他長歎一息,緩緩閉上眼睛。
他一生處心積慮為他們楚氏一族,掙平安,掙庇佑,難道他真的老眼昏花,迷了心智?
……
“早就說過不能放松警惕,你偏不聽。”妙妙嘴角露出不屑,“老師傅說,近半年來,楚家的人一直在企圖翻過圍丘山,将軍營駐紮到這邊的山腳下,前幾日還在蠢蠢欲動,結果還真就——”
商華煩躁地瞪她一眼。
妙妙暴跳如雷,“你瞪我做什麼?決定是你下的,眼下出現這樣的結果,難道還不許我說兩句?”
“丢失的東西,我會想辦法弄回來。”商華眼底的厭惡幾乎要沖出眼眶,“不勞你費心!”
深夜冷蕭,長長的車隊在路上匆忙行駛。
轎子裡傳來老者長長歎息聲,“行了,吵什麼?”
“丢一個鴻莊算什麼?”老者掀開簾子,平靜瞥一眼轎子外争吵的兩個人,“安生些,太吵。”
商華和妙妙紛紛把頭撇到一邊,都不看對方。
豐月城客棧__
“…沒想到這楚将軍這麼不是東西!”溫壯一掌拍在桌上,“早知我們就直接自己動手了!”
旁邊的人附和道:“我們餘大人真心實意找他們,他們如此,與農夫和蛇有什麼區别?!”
衆人義憤填膺叫嚣,正中位置上,餘懷之慢條斯理用濕帕擦拭手背上的擦傷。
他一副任由下屬吵翻天也沒打算開口的架勢,讓屋子裡的火焰逐漸變得微小。
擦拭幹淨血漬,餘懷之抓來紗布,拇指抵着布頭,準備繞手背纏繞一圈。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忽然停下動作。
一旁高大雄壯的男人連着朝他手背處瞄好幾眼,最後上前兩步,“餘大人,我來。”
餘懷之擡手橫在男人面前,阻止他替自己包紮傷口,“無妨。”
男人頓了頓,向後退回幾步。
餘懷之擡眸,目光略過屋子裡面目惱怒的人們,“諸位可都撒完氣了?”
一瞬間,窸窣聲驟然停止,隻剩下呼吸。
餘懷之起身,“對方背信棄義,諸位惱火是應該的,可大家别忘了,楚家幾乎祖輩在此,其勢力絕非表面看到的這些。”
他捏起一杯茶,遞給方才氣焰最強烈的溫壯,“我此番前來,不過是奉聖上之命偵破案件,把事辦妥當才是我的目的。”
溫壯不接茶杯,餘懷之就這樣幹幹舉着,不強行塞到他手上,也不收回去,面色淡然看不出慌張和憤怒。
“今日之事,還是要感謝諸位今夜的出手相救。”他垂眸,望着手中茶,忽然笑出了聲,“事已至此,真君子就不必再如此怨天尤人下去了,你說呢?”
溫壯對上餘懷之的目光,眼底的憤怒還未消散。
他重重“咳”一聲,“大人您總是這般好說話,才叫那老不死的如此戲耍。”
适才發火惹的嗓子幹,溫強壯伸手從餘懷之手中拿過那杯茶,然後一仰而盡。
餘懷之面帶微笑,不徐不疾捏起茶杯邊沿,從溫壯手中拿回空茶杯。
他道:“既喝了我的茶,就得替我去辦件事。”
衆人聞聲相視一望,頃刻間,紛紛抱拳跪下:“爾等萬死不辭!”
餘懷之将茶杯擱在桌上,瓷器擊碰桌邊,發出一陣清脆聲響。
他眸光深不可測,嘴角噙着一抹弧度,“倒也不至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