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懷之掀起眼皮,一雙漆黑眼眸緩緩擡起,望向方才開口說話的人,“恐怕不等我們沖進去,她就已經沒命了。”
溫壯是個急性子,聽完這話,直接把自己腦袋氣憋紅了。
他咬着下唇,紅潤的唇瓣已經泛白開始發紫。
溫壯用力呼出一口粗氣,突然兩膝一軟,“噗通”跪在地上,“大人!”
餘懷之無力舒了口氣,掌心裹着玉佩的手,被袖口蓋住三分之一,拳頭藏在袖口下,微微發抖。
他閉上眼睛,“再等等。”
溫壯幾乎就要歇菜。
“召集所有兄弟,”餘懷之喉結一滾,“巳時一刻動身。”
溫壯眼睛立馬冒出火光。
他嘴角一抽,咬牙道:“明白!”
衆人散去,餘懷之再次睜開雙眼。
他雙手顫抖,緩緩将手掌攤開,露出掌心早已被汗水挂滿的玉佩。
他胸腔一陣堵塞,一眨眼的功夫,一口血猛地從嘴裡噴了出來,血迹飛濺在被暖陽照亮的窗子上。
餘懷之大口呼吸,豆大的汗水從額頭直往下掉。
他側頸布滿青筋,眼眶布滿猩紅,淚花在眼底打轉。
姜恩生笑顔如花的臉龐出現在他的腦海,她的笑聲爽朗清脆,她滿目堅定對他說‘餘大人應該相信我,就像我毫無保留相信餘大人一樣’的話,還隐隐回蕩在他耳畔。
這枚玉佩,是他親手送與姜恩生的。
然而現在,玉佩又回到了他手裡。
前天夜裡,城中客棧附近的信号炮,他聽見了,也猜到了是姜恩生,當時他已經确定商華等人去到的方向,也迅速察覺到先前離開的門房,遲遲未歸,所以他第一時間離開,并以最快速度趕去信号炮升起的方向。
在前去的路上,他聽到寂靜的街上,傳來匆匆腳步聲。
他看到了姜恩生被門房綁了起來,她的嘴巴被人死死堵住。
或許他們之間的默契早已超出他的認知範圍,就在他已經挪動腳步,打算沖出去救姜恩生的那一瞬間,姜恩生也看到了他。
她在向他搖頭。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然後,他看着她從自己眼前離開。等他從牆檐跳下去,就在地面上看到了這枚玉佩。
-我知道你想做的事是什麼,我比你更迫切想要看到這件事的結局。
-我自小被摔絆慣了,皮緊實的很,不是高門貴府裡嬌滴滴的小姐。
-很多你可以去做的事情,我也能。
-餘大人會相信我的,對嗎?
-若有朝一日,在危難緊急關頭,我希望你能記得你曾答應過我的話。
-你隻有敢放手,我才能勇敢飛翔。
她曾經這樣對他說,而當時的他,對她滿目欣賞。
他深沉而沒有說出口的愛意,全都化作一句“我答應你”。
我答應你。
在這一刻,卻成了生在他心底的一把刀的種子。
這把刀随着時間流逝,在他心底愈發長大,刀尖快要伸向他的喉嚨。
他是第一個嘗到鮮血味道的人。
餘懷之一把将玉佩攥在掌心,然後迅速揣進懷裡。
他目光堅定,幹脆提起袍擺,抄起挂在牆上的佩劍,大步走到門口,一把拉開門。
門外,溫壯剛擡手,正要敲門,迎面就撞見風塵仆仆要離開的餘大人。
他道一聲:“餘大人。”
餘懷之順手将佩劍扔給溫壯。
溫壯錯愕接過佩劍。
他望着轉瞬便消失不見的身影,低頭看了眼手中長劍,刹時明白了一切,提劍沖下樓去集結隊伍。
……
鋒利佩刀高高擡起,窗口的強光折射在刀刃之上,亮光霎時從姜恩生眼皮上閃過。
姜恩生忍着疼,從身下摸到一個硬實的物件,随即屏息凝神,全神貫注用力向外一揮。
堅實的東西撞擊到刀刃上,發出一聲清脆響聲。
與此同時,木闆上的商華猛然睜開雙眼,趁門房驚愕望向姜恩生時,一把奪走他手中佩刀,一個炫身繞至門房身後,用匕首抵在門房脖頸。
他眼底燃燒着熊熊烈火,目不轉睛瞪着試圖要靠近姜恩生的妙妙,勃然大怒道:“你再向前半步,信不信我要了你的狗命!”
被完全鉗制住的門房,軟着身體幹幹一笑,“商大人,何事要你發這麼大火?”
在場的幾人,目光猝然看向緩緩起身站起來的姜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