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恩生感覺自己喉嚨有一團火,幹澀又疼。
她實在太想喝水,可又說不出話來。憋在胸腔的一團氣,随着一聲劇烈咳嗽,呼吸才得以通順起來。
身體像是被馬車碾過一樣,四肢沉甸甸的,跟不是長在自己身上似的,又好像是綁了千斤石頭,墜得她實在疲憊。
姜恩生緩緩掀起眼皮。
天光正好,不刺眼不昏暗,萦繞在身體四周的恬靜,讓她止不住多呼吸了幾下。
爹曾說過,地下世界并非黃沙漫天,而是猶如仙境。甚至連天空也比人間的好無數倍,地下的天空是七彩斑斓的。
姜恩生不禁感慨:“我這一回是真的死了吧?”
“假的。”
一道冷冰冰男聲打破她的幻想。
姜恩生眨眨眼,才緩過神來。
她睜大眼睛,望着頭頂,頂上的房梁,身上的被褥,自言自語嘀咕道:“這裡怎麼跟鶴雲庭好像?”
餘懷之無奈看了她一眼。
“你以為是什麼地方?”
“餘大人?”
姜恩生驚呼道。
餘懷之舀一勺藥湯,挪到嘴邊吹兩下,然後遞到姜恩生嘴邊,“喝藥。”
姜恩生歪着腦袋,一雙大眼睛褪去惺忪,明亮又雀躍,直愣愣盯着面前活生生的人,好像是在确認他的存在。
一切活着的感受真實有節奏地滾動,姜恩生才真的從心裡到身體徹底回過神來。
她扁扁嘴,帶着幾分俏皮,“躺着不能喝。”
她以為餘大人會讓她坐起來,卻不想,他直接把湯勺收了回去。
他面無表情,一雙深邃眼眸在她的注視下堅定沉默,他賭氣似的喝下大口湯藥,就在姜恩生欲要開口說亂喝藥會不會出事時,男人的唇瓣猝不及防貼在她的嘴唇。
熱騰騰的藥湯在過度之際散去幾分熱度,徐徐遞入她的唇齒。
如久旱逢甘露,絲滑熱湯順嘴角沁入心尖,她的心得到了救贖。
“姜恩生。”餘懷之貼着她的唇角,嗓音沙啞道,“你膽子太大了。”
姜恩生擡眸看着他神情眼眸,擡手勾住他的脖頸,加深了這個吻。
時光荏苒,半年蹉跎,她早已清楚自己的心。
推脫,裝傻,不過是加深了對自己的懲罰。而當下,她隻想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他,她心早已所屬于他。
良久,他才舍得放了她。
姜恩生臉頰通紅,一手撐床坐了起來。
她把被褥摟在身前,像是做好了抵擋某人再一次的卷土重來的準備。隻是眼尾泛起的淡淡紅暈,卻暴露了她的淡定不過是紙糊的老虎。
餘懷之坐回凳子,重新拿起湯碗。
瞥見他手中藥湯,熱湯在碗中泛起層層漣漪,仿佛凝結在花瓣上的露珠,姜恩生俯身伸手奪走湯碗,然後仰頭一飲而盡,動作一氣呵成。
她本能擡手用袖口擦拭嘴角那抹濕潤,可胳膊才剛擡起,就被人一把攥住。
餘懷之抽出帕子,滿眼溫柔地替她擦拭幹淨。
姜恩生望着他,心底一片滿足。
她握住他正要收回的大掌,小手在他修長手指上一個個挨着摩挲玩弄,“你讓溫氏兄弟護我一路回京,又提前交代馬橋林文忠等人竭盡所能保護我。其實,你在最初離開京城之時,就已經想到了所有可能會出現的結果,對吧?”
姜恩生眼眶微微發紅,她倔強望向他的雙眼,不敢眨一下。
“恩生。”餘懷之滿腔複雜。
“即使你想到了最壞結果,可也還是沒有想過,離開之前要與我見上一面。”
她眼眶蓄滿水霧,嘴角下垂,看上去像受了天大委屈。
眼淚奪眶而出,餘懷之急忙起身把人摟在懷裡,一遍遍訴說抱歉,心口的酸澀快要揪得他喘不上氣來。
“枉我如此相信你,你卻這樣欺騙我。”
姜恩生緊緊攥着他的衣襟和束腰。
“餘懷之,你要怎麼補償我?”她聲音帶了哭腔,悶悶道。
餘懷之把臉埋在姜恩生脖頸。
-我賠你一輩子。
-他說。
姜恩生點點頭,“好。”
門外聽牆角的人實在等不來其他話,便探着腦袋看進來,“大人?要不咱改到下午進宮?”
聽見說話聲,姜恩生一臉慌張從餘懷之懷裡掙紮。
反觀餘大人,卻拖泥帶水,撥一下姜姑娘額頭碎發,又理一理她的衣襟,最後拇指留戀地劃過她的唇瓣,含情脈脈望着面前的可人兒,怎也挪不開腳。
馬橋側身倚着牆壁,雙手抱臂,滿眼欣慰望着他們二人發笑。
馬橋臉上的傷,提醒了姜恩生更重要的事。
她問道:“趙仲恒他……”
“抓起來了。”餘懷之回說。
姜恩生放下心來。
看着餘大人炯炯目光,另一個人的名字堵在嗓子眼,卻不知為何說不出口。
“還有商華!也一并抓了關進地牢了。”
馬橋搶話道,“楚将軍威武,當場劈掉商華一條胳膊。”
姜恩生看看馬橋,再看看餘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