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阿勃梭魯從未抱怨過訓練的辛勞
“老爹,我什麼時候開始訓練啊?”
稚氣未脫的身子,LED燈泡似的大眼,可愛的爪子和小嘴,天真地訴說着自己殘酷的職責
“以後你就在這裡訓練,還有,别叫我老爹”
尚且年輕,帶着一股子沖勁和不服的師傅實在想像不出這小家夥守護遺迹的樣子,自己的職責是守着這破地方自己自認倒黴,但連自己的孩子也……
小阿勃梭魯的職責也是守護這座遺迹,在小阿勃梭魯有意識起,在小阿勃梭魯開始擁有“災禍預知”這能力時就是如此
命中注定,無法避免,無法改變
就連預知的災禍都是與遺迹相關的
師傅也一樣……
……那就先從斷絕依靠開始吧
“哇!老爹好帥!我也一定要做到這樣”
“别叫老爹,叫師傅”
(絕對不能讓這小家夥養成和自己一樣認死理的多管閑事性格……)
小阿勃梭魯能從師傅決絕的表情中看得出來,至于其它的……
但小阿勃梭魯不解
“讓我放棄我的職責,放棄我一直以來的信仰,我根本就做不到!我生來就是為了守護這座遺迹”
“但這遺迹還有幾年就會**的被毀!你的守護毫無意義”
“你從未教我如何正确守護遺迹!我根本就不知道‘遺迹守衛’到底是什麼樣子!”
“遺迹守衛根本就**的守不住這遺迹!也**防不住那怪物!”
“你都不教我怎麼知道行不行!”
幾歲的小阿勃梭魯依舊稚嫩,但與師傅……已經習慣這樣稱謂的他的争論卻顯得激烈
小阿勃梭魯對自己沒能像老爹,如師傅所想的那樣,成為“不像他那樣認死理的多管閑事”性格感到抱歉
他還是覺得自己天生就該守護這座遺迹
但自從來到自己的職責所在,師傅卻從來隻教自己對戰,尤其是野戰方面,絞口不提“遺迹守衛”一絲一毫
這讓小阿勃梭魯十分氣憤,從師傅日常表現和行為習慣來看,“遺迹守衛”怎麼想都是更為神聖,優雅,高貴,有内涵,足夠自己花十分的功夫努力鑽研的職責,而不是隻知道訓練和對戰的戰鬥狂
所以兩隻經常吵架
不時前來的沙漠蜻蜓也隻能幹瞪眼,在自己訓練家……已經稱不上訓練家的她閉上眼的前一刻,即使注定共同葬身與該死的陰影,沙漠蜻蜓也無比樂意
他她不願離開,她也是衆多不願離開故土的寶可夢中的一員,她當然也無立場參加與這一場“留下還是離開”的激烈辯論
小阿勃梭魯是不理解的,即使他被師傅的肉墊一爪子糊地上很痛也不理解
——“葬身與自己的理想,為自己所向獻身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或者說
——“為什麼你甯願自己待在這裡等死,服從,跪服于自己的職責,卻要我違背我的職責,逃離這裡呢?”
那是……
【那是因為愛】
那是因為阿勃梭魯出生時,就被雙親刻意隐瞞的,阿勃梭魯小時從未讀懂,但現在回味卻無時不在體驗的,濃濃的愛
那大概是小阿勃梭魯見過師傅年輕氣盛時,最猶豫的一刻……
“艹!遺迹是注定會被【陰影【】籠罩的,我**注定會死在那”
“命運無法反抗……預言注定發生……”
“可……我們的孩子……”
“……”
但小阿勃梭魯不理解這些,他甚至将死亡,守護遺迹而死也視作命中注定的,“遺迹守衛”神聖的一環
即使是阿勃梭魯已經成長到了實力足夠抗衡頭目也是如此
直到……
直到【陰影】降臨的那天中午
直到師傅将自己抛開老遠,被那怪物的僅餘波就轟成碎渣的那一刻
直到無數石地草系寶可夢冒着被那怪物發現的風險,用【靈基】,用命搭出遺迹周圍的遮蔽線的那一刻
直到沙漠蜻蜓哭紅着眼,拽着自己略過無數寶可夢屍首的那一刻
直到……自己見到那怪物,【陰影之殇】,那無情,陰冷,瘋狂,嗜血表情的那一刻
直到………………一直被迫困于遺迹中,斷水斷食,最後饑渴難耐的大家自相殘殺,手足相殘,“歲大饑,寶相食”的那一刻
直到……
直到快要昏厥的自己被滿身傷痕的沙漠蜻蜓強塞下一塊血肉的時候……
甜滋滋的鐵腥味……
阿勃梭魯感覺自己腦袋裡有什麼東西被打通了,貫穿了
餓了幾天,髒兮兮,亂糟糟的他反出一口酸水,然後又将那酸水,混着甜滋滋的鐵腥味咽了回去
沙漠蜻蜓終于安心地昏厥了
阿勃梭魯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阿勃梭魯沒有做夢,因為夢裡都是他的回憶
師傅施展身手時的回憶
師傅對自己冷酷的回憶
師傅同自己争吵的回憶
哈……
如果能看到自己的表情的話,阿勃梭魯想,那時倒下的自己一定是帶着那無比的悲傷的吧……
同師傅那樣……
哈……
所以阿勃梭魯笑了
笑得很崩潰
他笑師傅是多麼失敗,嘴上說着不讓自己養成同他一樣的性格,卻不知道實際交往中的潛移默化比口頭上的兩句“不要”“不能”“不行”重要了太多……
将職責本身束之高閣,反而加重了它的神秘性,反而讓自己着迷……
傾力教導的野戰水平,足以讓自己孤高自傲,在自認為的小圈子裡自持無敵……
與自己的無數争吵,妄圖改變自己的想法,卻是讓自己更加站定“遺迹守衛”的立場,親手将自己推向這四個字的深淵
将自己對他的稱謂都改成“師傅”,卻無處不留下那深厚的情感供自己回憶……
他崩潰自己那該死的認死理,見不着南牆不回頭的執拗性格
如果……如果自己能别這樣癡迷訓練,如果自己聽了師傅的話哪怕一點,别死犟在這裡,而是逃避,離開,就像森林中那小部分寶可夢那樣,無獸責怪,更不會有獸看不起
生存,延續,本就該是生命的最高位,而不是什麼可笑的職責,該死的“遺迹護衛”
哈……
所以
他笑了
笑得很崩潰
因為從那一刻起
他知道了,他無時不知道
那眼中的悲傷……底下藏着的,都是對自己的愛啊
師傅……您給過我多少這樣的眼神呢……
“……敢戲弄,篡改,玩弄我僅剩的回應的……”
所以小阿勃梭魯站起了身來,同他的師傅,他師傅年輕氣盛時的身姿别無二緻
如同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一般
那樣偉岸,那樣……聖潔
“……我絕不饒恕!”
炸毛,就如同他該做的那樣
“老爹……已經沒有遺迹了……”
阿勃梭魯口中,輕語破碎于空氣
阿勃梭魯腳下,僅剩的一塊草地
阿勃梭魯面前,自己熟悉的那根樹樁
樹樁上方,懸浮着的,一動不動的,沙漠蜻蜓和……師傅
不,那不是他們
無論是能量波動還是預知反饋都告訴自己,對面的兩隻就是親切的沙漠蜻蜓和……思念的師傅
但阿勃梭魯的靈魂否定了它們
那隻是一層皮,一層從自己記憶中刻印出來,依照自己想象别無二緻的皮!
這是那怪物!那該死的怪物!那可惡的【陰影之殇】為了玩弄自己的記憶,汲取自己靈魂造出來的該死夢境,錯誤記憶和那兩張該死的皮!
“……”
“……”
沙漠蜻蜓和……師傅沒有動作,阿勃梭魯警戒,他不确定在那怪物締造的夢境中自己的實力還剩幾成……至少能量感知和“災禍預知”是完完全全被對方掌控,由對方捏造的
詭谲到不合理的吊起身形,放空的表情,詭異的漂浮,突然開始的平移,朝着阿勃梭魯突去,就如同夢境中的跳臉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