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個我知道!”埃丹妮爾突然興奮起來,“我父親那天也在場,他和我說那個拉姆達爾在馬車翻倒時跳起來踩上馬背跳下地避開了,輕盈敏捷得不像人類,後來才知道真不是!”
“……好吧,可能是我多想了。”
他就是怕在他顧及不到的時候貝瑞安危機之中慌不擇路又下意識地向瑪倫求救,甚至擔憂領主夫婦就是因此才懷疑上的,現在看來貝瑞安似乎沒什麼問題,那隻能說是蓋拉德麗爾夫人過于敏銳了。
“還有一件事。”奧斯卡猶豫着開口,“你認識一個名叫……貝瑞安的精靈嗎?”
“貝瑞安?”埃丹妮爾捏着潔白的下巴擰起眉頭,“我……似乎有些印象,他是加拉茲民的一員麼?還是……”
“不,他是密林的精靈。”
“密林?那我……等等,我好像還真有點印象……”
奧斯卡心裡咯噔一聲,面上故作鎮定問:“你确定?其實我沒抱什麼希望,畢竟密林是個閉塞的王國,消息不通暢也屬正常。”
“不不……我似乎真的記得……但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奧斯卡堆起故作輕松的假笑:“談不上重要,路過密林的時候那裡的精靈拜托我幫忙打聽罷了,說是有位母親丢失了孩子,所以四處尋找。”
“這樣,那我再替你去打聽打聽,也許……”
“不用。”奧斯卡斬釘截鐵地拒絕,“我不會再回密林了,消息給我也沒用,我先告辭。”
說完他轉身就離開,仍能感覺到埃丹妮爾的視線釘在自己背後。
他的住處比其他人簡陋得多,負責安排住宿的那個精靈特地問了他,是不是需要跟拉萊絲小姐他們一樣的塔藍住所。奧斯卡轉念一想,這種事還需要多問一嘴,說明給暫住的客人,或者說人類客人安排塔藍住所并不是慣例。
“我随意,你看着辦。”
奧斯卡這麼說完後那個精靈明顯松了口氣,解釋說像奧德溫住的那種塔藍全羅瑞恩都很難尋見,羅瑞恩的塔藍對于人類來說,九成九都太高了,就奧德溫住的那個還是為一位戰鬥中受了嚴重腿傷無法痊愈的戰士專門修建的住所,如今暫時讓出給幾位人類客人居住。
所以奧斯卡能睡的就是瑁珑樹根當中凹處鋪的一方厚實的鋪蓋,作為不死人能有這種栖身之地算是豪華享受了,更何況羅瑞恩草地柔軟幹燥,躺下去一點而不硌。看着像秋季,環境也與秋季無甚差别,瑁珑樹延展開的巨大樹冠幾乎要遮蔽星空,奧斯卡相信精靈們不會真讓客人躺在樹下淋雨。
總而言之,雖然隻是個地鋪,但沒什麼好不滿挑剔的。奧斯卡擁着毛毯靠着樹根望着枝桠間零碎的夜空發呆,就這麼傻坐了一個小時,實在睡不着的奧斯卡掀開毛毯跳起來,走到臨時鋪蓋前那片空地上拔出劍來。
用句不太優雅的形容,就仿佛前一個小時在努力憋尿現在終于尿了個爽。奧斯卡看着手中锃亮劍身映照月光,突然怪道過去怎麼沒發現亞直看起來這麼順眼。
當然,這其中應當少不了那位曆史上身敗名裂的剛多林工匠的功勞。
奧斯卡換着方向将劍掄了兩圈,劍刃劃開空氣的聲響從未如此悅耳。接着他仍是單手持劍打着旋把劍從身體左側轉到右側,左手換右手後直劍更是貼着頭皮肩頭甩出虎虎生風的劍花來,身随劍轉雙手共持劍刃旋舞過頭頂時接了一記迅猛的斬擊,緊跟着收回劍來橫舉在側,奧斯卡眨了眨眼,轉身将亞直抛了出去,一聲不響插中目标。
準确的說是目标的腦門正中央。
“嗷,”“受害者”裝模作樣地嚎了一聲,“痛得很啊。”
奧斯卡這才轉過身去,面對邁着悠閑步伐踱步的擁有精靈少年外貌的非人存在,對方邊走邊慢條斯理拔出插在額頭當中上的直劍,果然是連血絲兒也無,眉頭也不曾皺一下。
奧斯卡強作鎮定打招呼:“怎麼的,腦瓜子癢癢了?”
“要是能感受一下這種人類才有的小小煩惱,我倒是不介意,畢竟蚊子都不會接近我,也沒有機會得知撓癢的快感。”瑪倫一本正經地說完,将劍随意打着圈抛起,接住瞬間甩手朝奧斯卡扔了過來,亞直旋轉着擦過奧斯卡右邊腦袋插進奧斯卡背後瑁珑樹樹幹上,兀自還在嗡嗡铮鳴。
奧斯卡隻是斜眼用餘光瞥了樹上的劍,再回神瑪倫已至跟前,不可否認他确實被驚着了,值得慶幸的是這轉瞬即逝的驚惶并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想毀約,小子。”瑪倫收起了那慣有的虛僞笑容拉着個臉陰恻恻地擡頭盯着奧斯卡說,“那你就必須付出新的代價。”
奧斯卡勾勾嘴角,伸臂一褪瑪倫趔趔趄趄險些摔倒。
“放屁,又來诓我加價,應該付出代價的是你,你清楚的很。”奧斯卡一邊走向瑪倫一邊冷笑道,“如你所言你早就把我挫骨揚灰了,還至于再來花言巧語哄騙?我倒是很想給你點兒苦頭吃,可惜,現在還不得要領。”
“哦?”瑪倫站直了身子兩手被在背後,又露出那種毫無溫度的微笑,“你讓旁人介入甚至破壞契約,是不願繼續付出而獲得紅利,還是想要幹脆中止?我得提醒你,中止的意思可不是回到無事發生的狀态,而是……”
“靈魂,我懂,”奧斯卡粗魯地打斷他否認道,“我可沒讓人介入契約履行。”
“哦,蓋拉德麗爾……”
話到一半瑪倫突然噎住,假笑幾乎快要挂不住。
“瞧,我一沒阻止你繼續榨幹奧德溫身上所謂的‘青春’,二沒有讓人介入破壞契約,毀約從何談起?倒是你,在密林河邊我看到的奧德溫哪兒還有什麼青春可言,那時候你已經拿到了你想要的東西,卻還不罷休,毀約的不是你?”
“哇哦,小點聲。”瑪倫摳了摳耳朵說,奧斯卡的咆哮把他額前的碎發都吹起來了,“你以為青春是什麼?是豐滿柔嫩的身體,是鮮活健壯的生命?小夥子,你不覺得抛開年齡說青春是耍流氓嗎?”
奧斯卡皺起眉頭,瑪倫繼續侃侃而談:“當然了,提起青春一詞,你們人想到的難道不是十幾歲的少年少女,二十多的青年男女?什麼是青春,這就是青春,我說奧德溫正青春,有什麼問題嗎?難道一個不那麼漂亮的十四歲女孩就沒有青春?或者你還能修改她的真實年齡?”
奧斯卡感覺嘴角無法控制地抽了一抽,關節捏得嘎吱作響。
“我絕對會把你這偷來的腦袋砍下來當球踢,”奧斯卡又走近一步咬牙切齒道,“我發誓。”
“别急着發狠話呀,”瑪倫舉起雙手笑道,“我呢,不僅大人不記小人過,還會給你個貼心小提示:河谷邦國王大限将至,時間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你不如先想辦法救救他,說到可要做到啊。”
說完他轉過身邁着和來時一般不緊不慢的步伐走向樹間暗處,奧斯卡沖他的背影豎起中指,直到他徹底融入夜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