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過哈瑞絲後，奧斯卡才知道經過幾天緊趕慢趕地航行，其實他們沉船的地點已經離佩拉基爾很近了。哈瑞絲猜測是連日暴雨沖刷掉了本來的河州使其塌方，消失在河面上還在河底堆積起新的淤泥，加上河面上能看見的太有限了，為了避免擱淺後再出意外，他們記憶中的河道不能冒險，改道後确實不再擱淺，直接翻船了。

“你……你不怨我？”奧斯卡還是把這句壓在心底已久的話對身邊的哈瑞絲問了出來，“畢竟是我主張加快前進的。”

“那也是我給你的決定機會。”哈瑞絲說到這兒用力呼出口顫抖的氣息，“要怪也得怪我。”

“算了，現在怪誰都沒意義了，既然你說已經離目的地很近，走路兩天内一準能到，咱們還是想好到了佩拉基爾之後的事吧。”

“你不是都想好了，再相條大船買下繼續航行。”

“其實該思考的是你，你這些老弱病殘的船員……”奧斯卡扭頭看了眼身後壓低嗓音說，“你會建議我留下來繼續役使嗎？”

“他們不要錢，這是身強力壯的船員比不了的，而且我敢說你即便是到了佩拉基爾也招不到身強力壯的，身強力壯的現在不是死了就是快死了。”

“哈哈，你真幽默，那就出現了下個問題，這幫人有幾個能撐到到達佩拉基爾？”奧斯卡又回頭看了眼，“你們有撈到什麼幸存下來的糧食嗎？即便是有，泡透了水再吃下肚恐怕也隻會成為新的病竈，而且我看他們當中似乎有人受傷，那種事故受傷也正常，我懷疑他們能不能撐過今天。”

哈瑞絲沉默片刻，咬了咬唇說：“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真的知道嗎？”

“我倒想先說說你。”哈瑞絲立刻轉移話題，“你好像一點也不擔心生存問題，你背負這麼重的裝備現在依然健步如飛，說實在，我快跟不上你腳步了，我真的……非常累。”

“哦，抱歉，你應該早點說的。”奧斯卡敲了敲頭盔說，“我确實經常……呃忘記一些……”

“一些普通人是什麼樣的？我覺得你已經不是普通不普通的問題了，那麼大的事，對你的身體好像沒有任何影響，除了全身濕透以外，你還沒吃午飯，我沒記錯吧。”

“信我，糾結這些對你而言除了徒增煩惱之外沒有好處。”奧斯卡避開哈瑞絲探究的視線說，“總之我不用你操任何心，你看好你的船員就行。”

“要的就是這句話，”哈瑞絲回得也果斷，“我沒那麼多好奇心，隻不過還有個決策需要你來定奪。”

“還有？什麼事？”

“你也看到他們的情況了，你再這麼走很快就會把他們完全落下。”哈瑞絲扭頭看了看身後十步遠開外走得歪歪扭扭的一群人，“我知道這附近有個林子，興許還能找着幹木材，休整一下，否則他們絕不可能就這麼走到佩拉基爾。所以你是要直接抛棄他們，還是拐去樹林休整下。”

奧斯卡停下腳步，兩手叉腰回頭看去，正好瞧見個頭發花白的老頭一屁股跌地上，甚至旁邊的人扶都來不及。其他人也是一副面如死灰生無可戀的樣子，走起路來步履蹒跚，搖搖晃晃，周圍漂浮着一片茫茫薄霧，水流聲如影随形。

“那就去找那林子吧。”奧斯卡歎口氣說，“你也需要休息。”

哈瑞絲點點頭，回頭就朝船員們走去招呼他們換方向前進，還對他們說了些鼓勵的話，雖然奧斯卡看船員們的狀态，再怎麼動聽的話估計在他們聽來都與畫大餅無異，不過總比走到累死被抛棄強。

據哈瑞絲說那林子就在目前他們所在和佩拉基爾之間路邊，是當地人常去砍伐的林場，沒準還能在那裡碰到居民可以尋求幫助，當然，是在佩拉基爾沒有敵方勢力殘留的前提下。

重點是去林場也就比去佩拉基爾近那麼一點，他們得至少走到後半夜才能看見影子，所以，奧斯卡還是得施以援手，把那個已經走不動路的老頭背起來。

雖然說已經正式進入了春天，但畢竟是在河邊，濕氣極重，而且入夜後寒氣也跟着襲來。奧斯卡能感覺到老頭在他背上抖如篩糠，忍不住問：“我怎麼……感覺不到一點你身上的暖意啊，照你說你這個年紀身體應該很熱乎才對啊。”

“話真多，”奧斯卡壓低嗓音威脅，“再廢話我把你扔地上。”

老頭立刻不吱聲了，他可能也是确實沒有力氣。連兩腿打鬥的哈瑞絲都得背一個幹瘦的小婦人，大家就這麼互相彼此拉扯着折向西北方向。隊伍越走越慢，這是沒有辦法的，大家的體力都在飛速消耗，盡管眼下的環境其實算不算多嚴苛，奈何人都是剛劫後餘生，全身濕透，筋疲力盡，僅僅隻是走路這麼簡單的事就能教他們叫苦連天。奧斯卡實在聽膩了身邊此起彼伏的哼哼唧唧的哀嚎聲，雖然他本人毫無所謂，但也希望事情盡快快出現轉機。

結果在看到林場之前隊伍還是不得不暫時停下，因為一個瘦小的女孩實在走不動了直接坐到地上，衆人不得不留下來陪她片刻。但奧斯卡很清楚，這些不烤幹，不進食，濕淋淋地坐着也仍然在白白消耗體力。

哈瑞絲應該也是清楚這一點了，她自己說話也在冒白氣。坐了沒多久她就起身對衆人道：“就算沒有吃的，至少也要把身體烤幹，否則沒過多久你們就會全部病倒。不要再坐了坐也沒有意義。現在起不來的我也管不了了，想要舒服點隻能盡快感到樹林裡，沒有别的辦法。走吧。”

于是奧斯卡也跟着站起身，那個紅發男——現在奧斯卡知道他的名字了，他是沒能生還的大副埃裡克的兒子就叫小埃裡克——抱着胳膊縮着肩膀跟上奧斯卡嘀咕道：“你可真是強壯，羨慕啊~”

“你怎麼樣？”奧斯卡瞥了他一眼問，小埃裡克聳聳肩說：“隻要不累癱就沒啥大問題，主要是又冷又餓，唉，廚房所在的後半段船身先進水沉沒，當時廚房裡都沒什麼人……哦，你在廚房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