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哈瑞絲的兩個孩子都在，我也救不了他們。”奧斯卡說着搖搖頭，“事情實在太突然了，等我回過神隻能找到艾莎，她當時估計已經死了。博格特……能被沖到哪兒去？”

“我遊上來之前看到船尾有個巨大的破漏，那附近好像有湍流，如果不幸被卷進去帶出船體那……真不知道能在哪兒找着。”

“别說了。”奧斯卡回頭看了眼在後頭搖搖晃晃走路的哈瑞絲壓低嗓音說，小埃裡克吸了吸鼻子小聲問：“你說咱倆有可能嗎？我覺得咱都從災難中幸存，多少也算種天意吧？”

“我不負責婚戀咨詢。”奧斯卡目視前方答道。小埃裡克撇撇嘴轉身走開，估計跟上奧斯卡腳步這事兒本身就很費勁，他得卯足氣力才能做到。

很快走在前頭的奧斯卡就将其餘衆人，包括哈瑞絲甩在身後，他也實在沒有耐心跟這群随時可能崩潰的隊伍保持齊平，于是放下老頭轉頭跟哈瑞絲說：“前頭有個山崗，我上去看看，你們走你們的。”

說完不等哈瑞絲回複就小跑起來翻過小丘來到他在遠處看到的山崗山脊上，往前望去隔着幾個起伏的丘陵，果然有一片隐藏在朦朦白霧中蒼莽森林，往西南望去彎彎曲曲的安度因河仿佛蜿蜒銀帶奔向大海，奧斯卡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地平線附近的河岸邊看到了熒熒燈火。算了，現在不是好高骛遠的時候，奧斯卡這就扭頭沿着來路往回跑。好在哈瑞絲他們并沒有亂跑，隻是原地坐下休息。奧斯卡懷疑他們坐下的原因并不是休息，而是實在走不動幹脆不走了放棄思考而已。

“怎麼樣？”哈瑞絲急忙上前詢問，奧斯卡懷疑她剛才崴了下不是因為路不平，而純粹是因為兩腿無力路都走不穩。

“再翻過兩個山丘就到林場了。”奧斯卡如實以告，“你們還走的了嗎？”

“走不了也得走，”哈瑞絲這話不像是對奧斯卡說，倒更像是對那些個幸存的船員說的，“他們就這麼賴在這裡不僅等不到體力恢複，甚至有可能無聲無息地死掉，本來隻是冷和餓而已，再耽擱下去恐怕真的會出人命。不想落到這步田地現在就站起身走，奧斯卡說還有兩個山頭那就不算遠，都站起來！”

這一喊有兩個年輕男子先站起來了，其中一個是小埃裡克，另一個是個瘸子，這兩人反倒可能因為先天殘缺不用背人拖人，沒什麼負擔所以恢複得快。

“我知道你們都很累，我也快走不動了，但你們這樣是永遠恢複不了的！夜裡不烤幹渾身濕透會出大問題！”

于是又有幾個人稀稀拉拉站起身，一個之前一直靠自己兩條腿艱難前進的中年女子始終坐在地上，察覺到哈瑞絲的視線後拔高嗓門說：“我的腿已經走廢了，與其累死不如在這睡死，除非你背我！”

衆人視線立馬都集中在哈瑞絲身上，哈瑞絲兩手叉腰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女人，奧斯卡心想這回哈瑞絲怕是難免要背負個累贅了。

然而沉默過後，哈瑞絲口氣十分平靜且堅決：“我背不了你，你想繼續坐還是繼續自己走，就由你自己選吧，其餘人，跟上奧斯卡！愣着幹嘛？”哈瑞絲轉頭對奧斯卡道，“反正這裡也隻有你走的快了，帶路吧！”

“啊……好。”奧斯卡點點頭轉身邁開腳步，心想我為什麼覺得哈瑞絲一定會聽話背上那女人呢？為什麼，為什麼呢？

還不是因為小埃裡克說她心軟！

難道說，因為某些刺激的緣故……她變了？

算了算了，跟我沒關系，奧斯卡剛這麼想完就聽見那本來坐在地上不願走的中年女人在後頭大喊：“哈瑞絲！你真不管我啊！你當初可是跟我們大夥說了會一直照顧到戰争結束，絕對不會抛下我們任何人的！你這是要背棄自己的誓言嗎！！”

這回扛不住了吧，奧斯卡暗想，居然還發過這種誓言，背誓這指控可不好受。

誰知哈瑞絲隻是淡定轉過身去，仍舊俯視着女人說：“對啊，我是背誓了，所有人都聽着！之前我發過的誓言都是放屁！誰再敢拖我後腿我立刻抛棄誰，都給我打起精神走路！”

重新回到奧斯卡背上的老頭甚至都抖了下。

“你……你喪心病狂！”女人立刻跳起來追上來扯住哈瑞絲喊道，“你把我丢在這裡就是殺人！就是要眼睜睜看我死！”

“胡說八道了不是，我們都急着去林場，誰會留下來看着你直到你死。”哈瑞絲摁住女人的胳膊說，“而且你這不是挺有勁嗎？”

女人愣住了，嘴唇扭了扭正要再開口，哈瑞絲一個手刀劈在女人拽她的胳膊上，瞪眼怒道：“撒手！有這力氣不如留着走路！”

女人捂着胳膊連連後退，難以置信地看着哈瑞絲，後者仿佛全然不覺，對奧斯卡擺擺手催促：“走啊，再不走我也走不動了。”

奧斯卡連忙點點頭，掂了掂老頭邁開大步。

他瞥了眼兩腿倒騰飛快就快趕上奧斯卡的小埃裡克，他臉上殘留的震驚間接告訴奧斯卡，果然哈瑞絲确實是突然覺醒了什麼奇怪的想法，過去并不是這樣的人。

不知是不是奧斯卡的錯覺，除了被背着的剩下船員也都走得比之前快多了，甚至他們往前走了十幾步遠後，身後還傳來那中年女人的喊聲：“等等我！慢點兒！别把我丢下！”然而哈瑞絲不停步其他人也都不會停，那中年女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追了一路，好容易趕上他們，怯怯看了哈瑞絲一眼什麼也不說，隻默默跟在隊伍後頭踉跄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