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一戴銀質面具的神秘人悄無聲息出現。
蕭臨喚他“侄孫”,此人竟是衛昶等人遍尋不到的先太子遺腹子,居然一直藏身在京都,綏元帝眼皮子底下。
“眼下梁毋道傳信,霁川府已盡在掌握,一隻鳥都飛不出去,侄孫盡可安心。”
“嗯。”
“隻是我有一事不解,西北瘟疫雖可利用,但何至于現在便露了底牌,花大力氣去取蕭瑾宸性命?即便他身死,京都尚有綏元帝坐鎮,底下還有一蕭瑾甯,他□□宮也并無勝算啊?”
“不能再等了,若等蕭瑾宸羽翼豐滿,屆時天下百姓皆認可他這位儲君,民心所向,隻怕時局再難扭轉。”
且看現下京都百姓表現便知,哪怕其他各地謠言紛飛,皇城根下這些人,仍堅定相信他們的陛下是史無前例的千古明君,一切流言蜚語皆為小人作祟。
柳玉瓷那幾個哥兒又慣會操弄人心,那些庶民,現時能追捧哥兒狀元、女探花,他日就能擁護哥兒太子、哥兒皇帝。
彼時再想謀奪天下,難矣。
神秘人自衣兜掏出一瓷瓶,“此乃苗疆蠱毒,天下至毒,中者藥石罔顧,我已命人去給那位下蠱。屆時,蕭瑾宸困死榕奚,綏元帝暴斃,剩下蕭瑾甯那黃毛小兒,再難成氣候。”
蕭臨仍有疑慮,“萬一失手?”
“我自有後招。你想辦法拖住仇長嬴,必不能讓綏元帝派他去西境,隻要無援軍,徐泓那邊也撐不了多久。”
“待西域大軍壓境,直搗京都,侄孫以先帝嫡長、正統血脈出現,振臂高呼,力挽狂瀾……屆時世家擁護,百官效忠,天下,唾手可得矣。”
“哈哈哈,妙哉妙哉!蕭無罪那混賬,害我兒性命,本王也要叫他嘗嘗失去骨肉的痛!”
蕭臨搓着手,興奮異常,恍然已看到千裡之外蕭瑾宸的慘狀一般,末了,又不放心地問他,“梁毋道那邊,當萬無一失吧?”
“蕭無罪指派給他哥兒的那幾個護衛,可是難纏角色。”
“再難纏又如何?孤本也沒指望那幾個守備軍。”
*
榕奚縣。
夜半三更,鏖戰數日的兵卒百姓,皆已入睡。
柳玉瓷睡不着,起身在院子裡踱步,碰上了蕭瑾宸和小巴。
小巴困得坐在石凳上打盹,腦袋一點一點地,手緊緊抓着蕭瑾宸衣袖不放。
“倒是個忠仆。”
蕭瑾宸回身,“師父,你還不睡啊?”
“殿下不也沒睡。”
柳玉瓷試圖去拉小巴的手,想讓他放開蕭瑾宸,趴桌子上好好睡一覺,不然總怕他一會磕破腦袋瓜子。
小巴不放,閉着眼睛喊:“誰?誰!”
蕭瑾宸輕笑出聲,“小巴是父後指給我的,别看他膽小,腦子也不算靈光,但很護着我。我……”
“師父,我們會死在這嗎?”
柳玉瓷啞然。
不會的。
煦哥哥還在京都等他,他還沒看着小魚兒長大,怎麼能……埋葬在此地?
煦哥哥怎麼辦,他們約好白頭偕老的;小魚兒怎麼辦,那麼小的娃娃,怎麼能沒有爹爹呢;還有阿父阿爹,怎能白發人送黑發人……
可他嘴唇翕動,竟發不出聲。
他們已經堅持一個多月了。
上月初,他們便已力怠,差點抵擋不住。
就在他以為即将城破之際,全城百姓自發抗敵,會點拳腳的,不是去城門口守着,就是在城内巡邏,婦人夫郎則自告奮勇,替傷員上藥,給士兵做飯送飯。
至此軍民一心,士氣大漲,誓守榕奚。
後林北、蕭子等人數次半夜偷襲對方糧草,或捆或殺對方将領,擾其軍心。
蕭午接到林北的信,和蕭醜兩人安置好雀兒、虎子爺孫,又帶了西陵縣守軍襄助,内外合圍,斬殺叛軍。
可就在他們沉浸于勝利之喜時,城門口又來了大批軍隊叫陣。
這些人,訓練有素,較之霁川守備軍更為難纏。
他們被困在榕奚縣内,既沒有糧草補給,又缺少武器兵刃,就快彈盡糧絕了。
林北繞過敵軍,偷偷出去打探過消息,發現西陵縣亦被圍困。
治疫的方子,也并未傳到其他鄉縣,梁毋道更命人捉了城郊草棚的病患,殘忍殺害,栽贓嫁禍于秋卓生,激起其餘各縣的民憤。
柳玉瓷耷拉下肩膀,又勉力挺直身闆,扯扯自己臉蛋,試圖扯出笑臉。
“煦哥哥常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宸哥兒,我們一定能平安回京的。能撐幾日撐幾日,興許,再撐一撐,援軍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