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野又從大包裡掏了掏,拿出一本《漢語三千常用字》和幾本小學語文書,沖他得意地晃了晃:
“我在讀啊。”
“我是說去學校念書。”
樂野第一瞬間是高興的,但眼睛又暗下去:
“如果我的戶口和身份證辦下來的話,能讀書最好啦。我以前最羨慕其他孩子去學校讀書了……每天早晨背着書包,晚上再跟着太陽回來……呃,他們跟我一樣大,應該都讀高中還是大學了?我的話,要和七八歲的小學生一起念書嗎?那還是……算了吧。”
樂野垂下頭,洗過的頭發看着清爽溫順不少,隻有兩根呆毛豎着,随着路虎前進的動作一晃一晃,看着可憐極了。淩唐換了個問題:
“有沒有想過以後做什麼?”
總不能一直到處給人摘棉花、打零工吧,他發自内心地不希望樂野一生都是如此。
蔫巴巴的年輕男孩又一下子活躍起來,像旱透了的莊稼,給一點水、一點光就能自己尋找希望,他轉過頭,眸子亮晶晶:
“我有手藝的!是……淩唐哥哥,我知道你是來新疆旅遊的,跟我一起去阿勒泰看看吧,我帶你去我的秘密基地,我會用這門手藝吃飯的,到時送你禮物!”
淩唐勾了勾唇,沒說話,這崽子還算有點心眼兒,這是賴上自己一路送他回家了?雖說自己本就打算要去阿勒泰,但他沒告訴樂野,隻“噓”了聲:
“再吵的話,現在就下車。”
“淩醫生跟我去阿勒泰吧,我到時候送你超級好看的禮物,好不好啊?”
到底年輕,給點顔色立馬想開染坊,淩唐還是讓他“安靜”,然後緩緩停下車子,天氣不算好,吐和高速開始堵車,他探身看了眼外面,接着拿下手機開始給患者挨個回語音。
樂野見他開始工作,連忙閉嘴,不敢打擾他,拿出一本書讀了起來。
不知什麼時候路通了,車子緩緩啟動,樂野翻過一頁書,豎起的兩隻耳朵聽見的内容不再是醫囑,而是“戶口”“身份證”?
他看向淩唐,對方戴上了耳機,不知在給誰打電話,時不時“恩”一聲。
淩唐注意到他的目光,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他的書本,繼續面無表情地聽裴應咋咋呼呼地數落他:
“你是撿了個黑戶,不是給自己撿了個兒子!就算一路同行到阿勒泰,到了之後,請立刻馬上把他交給當地派出所,别到時候算你個拐賣兒童……啊不,青少年!”
“……我隻是問問手續流程,沒說我要替他辦,也沒說要把他落我戶口本。”
樂野的心一會兒怦怦跳,一會兒又失望地幹癟,但他沒法請求對方幫自己多做什麼。
裴應還在念叨,話題也從這裡開始跑偏:
“要我說,你心真是不該軟的時候偏要軟,該硬的時候又不硬,否則哪會這樣……”
淩唐打斷他,抑了抑情緒,還開了個玩笑:
“大白天的,别亂說什麼軟、硬的,操心自己,沒事補補。”
“你大爺,我多餘關心你!”
電話裡響起忙音,淩唐勾着唇笑了笑,然後偏頭,又挂上冷臉:
“偷聽夠了沒?”
看書走神的樂野被抓包,白皙的耳根紅了紅,連忙換上讨好的笑:
“謝謝淩唐哥哥操心我的事兒……”
“别,我不操心,隻是問問,很顯然,在你什麼證件都沒有的情況下,我沒法幫你申請戶口和身份證,除非……”
樂野睜大眼睛,小心髒又怦怦跳:
“除非什麼?”
淩唐想起裴應方才說的,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除非你落我戶上,給當我兒子。”
原以為的樂野炸毛場景并未出現,男孩的眼睛亮了亮,竟然驚喜:
“真的嗎?”
淩唐無語,把他快要湊到自己跟前的腦門推回去:
“假的。”
樂野被推的靠回靠背,不生氣也不失望,眼珠子提溜提溜,想到什麼,神秘兮兮道:
“假的就假的,反正我五歲那年還有個……”
說一半不說了,觑着眼看淩唐,試圖引起對方的好奇心,他才好炫耀。淩唐淡淡地掃他一眼,并不好奇,想起他說的還有個爸爸,隻覺得他在胡編:
“這麼喜歡認爹?”
“才不是!就不告訴你!”
淩唐對此反應挑了挑眉,懶得再多問,看了眼時間,快一點了,前方就是服務區,要是他自己,靠路邊随便吃兩口就能上路,但帶着個十八歲屁也不懂的黑戶,他歎口氣,打了個轉向,在服務區休息一會兒吧,即使他知道樂野這種野孩子不吃都行。
給孩子吃頓飽飯吧。
淩唐這麼想着,同時為自己竟然出現這種“喜當爹”一樣的想法而詫異。
樂野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服務區吃飯、上廁所,忍不住開口:
“淩唐哥哥,我想尿尿,好憋……”
淩唐眼皮一跳,邪門兒,還真是帶了個兒子!
“禮貌用語,說上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