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唐的腳步頓了頓,接着保持原速走來,他輕輕捏過那枚避.孕套,扔到床頭櫃上,不想表現得像是談性色變的家長,但也實在不知道這一課要怎麼教:
“那麼多東西,偏好奇這個幹嘛?”
樂野聞言,看了一眼床頭櫃,兩瓶水,他認得,一包紙巾,他也認得,隻有這個花花綠綠的小袋子,看着怪怪的,也沒個字——
“不能好奇嗎?看來這不是什麼好東西,那幹嘛光明正大地擺在這裡呢?哦,我會用‘光明正大’造句了……怎麼這麼看着我啊……要不給你?”
“……”
接下來的半小時,淩唐無奈化身生物老師,給他科普了一下性與孕育生命、避.孕措施等方面的知識,原本幾句話就能講清楚,可樂野什麼也不懂,還什麼都好奇,問的問題讓淩唐越來越不想回答,樂野最後一擊:
“你用過它嗎?”
淩唐張了張嘴,他都二十八歲了……可還是坦誠相告:
“沒。”
樂野沒有對這個回答表達什麼看法,打了個哈欠躺下。
就在淩唐剛有些睡意的時候,他在月光下沖着旁邊煩人地開口:
“怎麼戴呢,那裡軟軟的……”
他沒能把話說完,猛然看見淩唐倏地睜開的眼睛,夾着火苗和冰碴,瞪得他心尖發顫,咽了咽口水,趕忙用被子蒙上臉:
“我睡啦,淩唐哥哥晚安。”
一夜無話。
淩唐睡醒的時候,看見樂野已經坐了起來,隻是垂着腦袋,用手撐開一點被子,像是在看着那裡。他不禁有些惱火。
衆所周知,隻有一兩歲的小男孩才對身體器官好奇,這沒什麼,那很正常。
但樂野已經十八歲了,生活環境再封閉,總不能跟個孩子一樣,正要訓斥,對方見他終于醒來,發現新大陸般報告:
“我知道怎麼戴它了!”
淩唐徹底沉下臉,深吸兩口氣才穩住情緒,不得不在大早上又費了一番口舌,給十八歲的黑戶講了講時刻保持“羞恥心”的重要性:
“……記住了?”
樂野點點頭,然後用蔓到頸後的一片紅,向淩唐用切身體會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真的明白了,以至于換衣服都知道避着人了。
淩唐是一句話也不想多說了,累,他小時候也沒這麼難帶的。
接下來的時間,樂野全部根據淩唐的眼神、神色行事,趕在太陽高照之前出了酒店的大門。
樂野有點慌,覺得自己還是拿不準淩唐的脾氣,生怕自己被對方扔在半道,往前走兩步,在淩唐身前快速倒退着走,笑眯眯跟他說話:
“淩醫生,我今天還幫你看着病人的消息?”
淩唐瞥了他一眼,沒表态。
樂野抿了抿唇,開始沒話找話,裹着小雪粒的太陽光落在他軟乎乎的頭發上,透着一圈毛茸茸的光,他抓了下頭發,光散了。
淩唐伸出手,一把将人拽到身旁,樂野蹦過腳下的石頭,看見路旁一隻大馬正在不禮貌地排洩,他眨了眨眼,搗了一下淩唐的胳膊:
“那隻馬在拉屎。”
果然,淩唐不再對他視而不見,轉頭瞪了一眼,把他塞進副駕駛,然後把手機支起來:
“看。”
樂野笑呵呵地答應,從包裡摸出昨天沒吃完的彩虹糖,給淩唐遞過去,對方正在倒車,兩隻手都忙,他想了想,直接塞進淩唐嘴裡。
淩唐看他一眼,用舌尖卷進彩虹糖,呼之欲出的話也咽了下去。
樂野笑嘻嘻地嗦了嗦自己的手指,把手機往自己這邊挪了挪,分出一根弦注意手機消息,然後翻出一本散文集磕磕絆絆地看起來。
這本書是昨天賣幹果的老闆送的,樂野讓他再便宜二十塊錢,老闆不樂意,從自家孩子手裡奪過這本“課外雜書”,送給了他。
樂野央汗克孜姐姐買過書,比這貴,所以他覺得挺值,看的也認真,時不時發表見解。
“秋天最冷淡、最呆闆……怎麼會呢,我覺得每一片落葉都像開過的花。”
“活着很辛苦……但很有意思吧,太陽才比較辛苦,日日夜夜不休息。”
“黑夜總是太過漫長……假如這個問題讓牧場上的馬來回答,它一定不覺得夜晚漫長,也不黑,數星星撒,一顆兩顆,天空還沒有被星星占滿,太陽就又已經冒頭了。”
“……你在哼歌嗎,淩唐哥哥?”
冬牧場上的馬正在飛奔,遠遠的,看着幼小可愛,像正在追風的孩子,淩唐用意念給這場景拍了張照,而後轉頭肯定地回答樂野的問題:
“沒。”
“明明就唱了。”
樂野小聲嘟囔着,又翻過一頁書,淩唐的手機突然“叮叮當當”,是視頻,上面寫着“父親”,樂野舉起來給他看:
“接嗎?”
淩唐瞬間斂起眉頭,頓了頓,才極力平靜道:
“接。”
樂野有樣學樣地劃開視頻,充當手機支架,大氣都不敢出。
“爸。”
淩唐叫了聲,照常看着前方,兩隻馬在路旁打架,好幾輛路過的車都在拍照,他勾起唇笑了笑,腦子裡已經記下了這幅畫面。
他爸,淩嶽這才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