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野搖搖頭，知道她看不見，說道：

“醫生愛生氣，也很難哄。阿帕，以後不要在醫生面前看玩笑，他會更讨厭我。”

艾伊木長籲一聲，不明白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這麼磨叽，算了，不摻和了吧。

樂野帶着她挨個診室檢查，人雖然多，但他們的檢查号都出奇地排在前面，所以用了兩個多小時，就完成了所有檢查項目。檢查結果下午六點前才能出來，沒問題的話，可以直接回家，有異常的話，恐怕還要繼續住院。

樂野跟村幹部通了電話，告訴對方中午不要等他們，到時候他帶着艾伊木坐班車回家。

中午的飯，是護士送來的，說是淩醫生幫忙買的。

艾伊木擦了擦嘴，歎道：

“醫生是個好心腸。”

樂野知道，他從最初上他的車時就知道，淩唐現在在他心中的位置，幾乎排到第一了。但他此刻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淩唐很好，他就喜歡淩唐，那是不是說明自己是單純喜歡對方的好？

假如淩唐接受，他就更可以享受對方的好。

假如對方不接受，他就覺得委屈。可明明對方的好，本就與他無關。

所以淩唐說，他們本就不熟。

而在這段關系中，他似乎沒能給淩唐提供任何的“好”。所以淩唐要保持距離，所以他們沒有繼續相熟的必要，是他太弱了。

樂野抿了抿唇，說白了，是他配不上淩唐。

想明白之後，他輕松許多，但也沒有因此沮喪，那就努力吧。

奮鬥吧，高哈爾！

他在寂靜的午休時間讀書，練習拼音打字，笨拙地搜索木雕視頻，渾身充滿了力量。

他坐在走廊拐角的凳子上，面朝角落，學得極為投入。以至于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都沒有聽見，忽然一隻略微冰涼的手探入脖頸，還有繼續往下的趨勢。樂野一個激靈，正要站起來，對方按着他的脖子坐在旁邊，是一個胖醫生，笑眯眯地看着他：

“孩子，在醫院學習？”

樂野懵懵地點頭，他自認識淩唐之後，就知道醫生是個非常神聖的職業，所以收斂起心頭的怪異，乖乖答話。

誰知對方的手竟在他白皙的後頸上摩梭起來，帶起一串雞皮疙瘩，非常不适，還有些令人作嘔。樂野渾身僵硬，往旁邊挪了挪，對方又追過來，越貼越近。

樂野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想起來淩唐的性教育，倏地站起來，用足力氣朝胖醫生打了一拳，雖然身體瘦弱，但多年的勞作使他力氣不小，對方的眼窩迅速青腫。

樂野順勢離他很遠。

沒想到胖醫生立馬大聲嚷嚷：

“快來人，有家屬醫鬧，就是他，我給他指路，他打我！”

樂野徹底呆了，不明白這人是怎麼做到如此厚顔無恥的。

保安扭着他的胳膊，胖醫生揚言要報警，樂野氣極，用力甩開比他結實不了多少的保安，跑向病房去找艾伊木，滿臉驚慌失措，艾伊木看不見他，所以他也沒有掩飾表情。

沒想到淩唐正在查房，聞言正要出聲，樂野“噓”了下。

很快，胖醫生帶着保安和幾個護士追過來，誓要把樂野送到派出所。

樂野完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但下意識地不想讓艾伊木和淩唐知道他被欺負了，沖出病房去擡起腳就要去踹胖醫生，像隻憤怒的小公雞。

鬧哄哄之際，樂野被淩唐抱住，往後一托，他站在了淩唐的背後，隻聽對方問道：

“怎麼回事？”

胖醫生比淩唐的級别低很多，自覺降低了氣焰，但見不過是個小孩兒，惡人先告狀：

“這小孩估計有病，我給他指路，他自己聽不明白，胡攪蠻纏，還給我一拳。”

淩唐轉過頭，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樂野，樂野低下頭，用倔強的發旋默默對抗。

他其實委屈極了，但是在不知道該怎麼反擊，說自己被男醫生摸了？大概沒人信。他正咬着唇拼命忍耐，下一秒，被一雙有力的手拽走了，擡頭看，是淩唐怒氣沖沖的背影。

醫生辦公室，兩人無聲對峙。

最後，樂野敗下陣來，他不擅長冷戰，将一顆受傷而赤誠的心攤在淩唐的面前。

“剛才為什麼不說？”

樂野想了想，坦誠相告：

“不好意思說。”

淩唐歎了口氣，垂眸數秒，還是補上了性教育的另一課，那就是遭受猥亵甚至性侵害之後的正确應對方法，不是逃避，而是面對。

“可是書上說，不能聲張，否則會被嘲笑。”

“書上說的并非全部正确。”

“那我隻聽你的。”

不經大腦的話說出來之後，樂野暗暗後悔，自己這話很有“綁着淩唐”的嫌疑，立馬将自己中午琢磨出來的結論說給淩唐：

“我知道我現在配不上你，所以不會再纏着你，你等我變好，好嗎？”

淩唐不知道話題是如何蹦到這裡的，不禁青筋一跳，他整天在琢磨什麼？！

樂野就見原本一臉平靜甚至漠然的淩唐擰起眉頭，久違地黑臉，然後兇道：

“我教你這麼多，你隻上心這些男……男關系？！”

樂野：……

“我才十八，我情窦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