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野一出了醫院就塌下了肩膀,垂着頭,直到冰涼的雪花拂過眉梢落在嘴角,他在擡頭看了看,太陽又沒啦,淩唐哥估計又要趕他走啦。
少年人的心思從沒個定性,此刻他又想着,淩唐哥還是要追的,火力全開地追。
可他沒追過人。
樂野加快步子,當務之急還是要抓緊賺錢,沒錢寸步難行,就像打開手機搜出的每一個追人教程,都是要花錢的。
等他放回保溫桶,再拎着所剩不多的木雕小挂件出來的時候,雪又停了,太陽懸于正中,快要中午了,樂野在醫院旁邊的小道上站了一會兒,沒顧客,他便坐上1路車前往二高。
地面上的薄雪還未得以清理,所以公交車走得慢些,樂野有些心焦,好在下車時正好趕上學生們中午下課。大門口烏泱泱的,他沒近前,站在學校拐角的巷口,大聲吆喝。
“同學你好,看看……哎喲——”
樂野原本站在巷口的路牙子上,他個子不高,站得高才喊得遠,一邊喊一邊瞟着在他前面十來米遠的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
清瘦俊秀的男人貼牆弓着背,時不時朝校門口的方向看一眼,看起來不像好人。
他時刻觀察着這個男人,手中還緊緊握着一把木頭做的糖葫蘆……誰知,那男人忽然見了鬼似的,轉身就跑,直直朝着自己撞了過來。樂野本就站得不穩,直接人仰馬翻,東西撒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
男人也趔趄了下,很快站直,順手扶了他一把,在停下來撿被自己撞翻的東西和繼續見了鬼似的往前跑之間猶豫了下,選擇繼續跑:
“小孩,幫我攔下他,回頭謝你。”
樂野龇牙咧嘴地站起來,順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一個穿着黑色長風衣的高個子男人步速很快地走來,顯然是看見了他同那個逃跑的男人對話:
“他去哪了?”
樂野抿了抿唇,眼前的這個男人跟淩唐差不多高,闆着臉的樣子同樣冷酷,隻不過多了一些儒雅,儒雅中又帶着點壓迫感,見自己不說話,對方準備掠過他繼續找人。
樂野不确定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方才那一瞥,從逃跑的那人姣好的面容來看,似乎不壞。
樂野決定幫他攔一欄眼前的男人:
“您好,要買糖葫蘆嗎?我自己做的,二十元一個。”
男人沒有說話,樂野舉着手裡的糖葫蘆,擡頭望着他也不說話。兩人默默地對視一會兒,男人收回視線,倒退兩步,走了。旁邊似有學生問好,他矜持地點點頭。
樂野訝然,這位是老師?那方才兔子似的逃跑的人是誰?
算了不管了,他繼續賣東西,被耽擱一會兒功夫,此刻更是大聲叫賣。
眼瞅着學生越來越少,樂野不打算回去做飯了,反正淩唐哥也不回家,他四處看了看,似乎隻有身後那條小巷有很多小飯館。
但他一個都不敢進,也不想進,外面的飯都挺貴呢。
樂野咽了咽口水,看見一個馕坑正冒着熱氣,跑過去買了個三塊錢的芝麻小馕,老闆極力推薦他夾上烤肉吃,他果斷拒絕了。
起風了,樂野蹲在牆根底下一邊啃着馕,一邊打開微信上上下下地劃着。
他問淩唐中午吃什麼,對方客客氣氣地說食堂。
樂野歎了口氣,他跟淩唐的關系好奇怪啊,進一小步,就會退一大步。而導火索正是那個淩唐說“沒辦法”的事情,樂野沒有經曆過正常的家庭生活,所以幫不上忙。
吃完馕,他打了個嗝,背着風站起來,準備再往牆角裡站站,風實在太大,嗆得他不斷打嗝。
然而,樂野剛邁過牆角,瞬間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嗝也不打了——
是方才的老師和那個逃跑的男人,正抱在一起親嘴!
樂野失聲地抽了口氣,盯着兩人半晌無話,兩人也都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瞬間分開。那個逃跑的男人還又仰起頭,追上老師的唇角又親了一口,才氣息不定地同他打招呼:
“小孩,又見面了。走,請你吃東西算作感謝。”
說實話,樂野有點被吓着了,呆呆站着沒動,對方又道:
“走啊,我又不會吃了你。”
那個老師沉着臉,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先于他們離開了巷子。
巷尾的咖啡館,三人臨窗而坐。
逃跑的男人先開口,說自己叫隋寂,旁邊的老師叫陸在蘅。
樂野也說了自己的名字,說話的時候眼神不敢亂瞟,隻低頭盯着咖啡裡的拉花,逐漸變淺。
叫隋寂的男人嗤笑一聲,朝旁邊問道:
“是你們學校的嗎?你可得好好做做思想工作,吓慘咯。”
樂野悄悄掀了掀眼皮,正好看見叫陸在蘅的男人用審視的目光看着他,他莫名緊張:
“我,我不是學生,沒讀書了,在學校門口賣我自己做的木雕。”
他一緊張,全然忘了淩唐要他對陌生人保持戒心的教導,把自己的事兒和盤托出。
隋寂挑了挑眉,說不信,讓陸在蘅檢查他學生證,陸在蘅掃了他一眼,未答話。
樂野一聽,立馬把放在腳底下的袋子拎上來,打開給他們看,隋寂探了探頭:
“喲,真的啊,那……都賣給他吧,算作給你的道謝和賠禮。”
樂野高興又糾結,最終還是抿了抿嘴,擺擺手,說自己慢慢賣。可隋寂不答應,直接把東西擺在陸在蘅跟前,讓他拿手機出來付錢。
樂野說不出來的怪異,一慌,把淩唐教過他的話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