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米最終是救回來了,不過因為承受了巨大的沖擊力,脊柱差點被撞斷。不知道說這是幸運,還是不幸貼切。
我坐在床邊看着被高大儀器包圍着的陳米,還有透明窗外等待的慶晨和馬騁燃。透明的眼淚莫名其妙地落了下來,我不知道怎麼總結這個複雜的情緒,隻是流淚。
我看向玻璃外,眼睛重重地閉上,再睜開,慶晨散着淩亂的頭發跑向馬騁燃。馬騁燃身上的血迹已經帶着鏽色,對慶晨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抱着筆記本電腦的他用那副散了架的身體慢吞吞地走向電梯的方向。
眼底的餘光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
我猛地低頭,看見了陳米微微擺動的手指:她醒了!我用最快的速度飄出玻璃,激動地用手搖晃慶晨的身體——我又忘了,我隻是個靈魂。
我!我該怎麼辦?我看着眼前被電腦亮光包圍的慶晨,急得渾身顫抖,滾燙的淚水溢出眼眶。
對!對,醫生。我要去找醫生,對!
光亮整潔的辦公室裡,隻有植物散發着生機。
空無一人。
這時候我才看見門上挂着的牌子用油墨印出的I國文“外出查房,有事請稍等。”
查房。
查房好。
心裡那一塊大石頭落下來,我擠出眼眶留下的多餘淚水,隔空拍拍自己的身體,飄回陳米身邊。
她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和從外面進來的我一下就對視上了。
我的眼淚又毫無征兆地落下,怎麼又哭、又哭,太不争氣了。
我抹幹臉頰留下的淚痕,扭過頭擠出了一個微笑的角度,再繼續向前,站在她的床邊。
“你怎麼樣?”雖然我知道她聽不見,我還是想問。
陳米微彎的手指示意讓我抓住她,她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她冰涼的溫度從手掌向四周擴散,直到觸碰到指尖的那刻,我笨拙的腦袋才意識到——我隻是個靈魂,她怎麼能握住我,向我傳導溫度?
我腦子裡突然傳來了一個特别特别不好的念頭。我看着陳米因為沒有力氣而無法完全睜開的雙眼,皺起的眉頭帶着驚恐的眼神向她求證:你……
我看見陳米藏在氧氣罩裡的嘴角綻開了笑容,和我剛剛扭過頭去擠出的笑容不一樣,她的笑容裡看不見任何悲傷與無措,是那時候在辦公室裡看見過的、沒辦法描述的笑容:“對命運的嘲笑”。
為什麼?
陳米再次緊了緊我的手,示意我靠近她的身邊。
沙啞的聲音略帶着氣聲,一個字一個字地将聲音灌進我的耳朵裡:“我……終于……能……聽見……你……說話……了”
停頓了好久好久,陳米再說道:
“對……不……起”
我好像看見自己透明的身體被頭頂刺眼白色照明染上了濃烈的色彩:黑色、米黃色、紅色……我的身體由色彩組成,卻混亂的像是神失去神志創作的作品。
陳米看着我這副落魄模樣,因為沒有力氣而微張的嘴巴也咧出了弧度。
我卻無比惶恐,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