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米知道,自己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她最後一次重新回來的救贖之旅,是用此生的時間換來的。她也不知道自己這輩子能活到多少歲,神也惡毒,在陳米喝醉之後的夢裡跑來問她,還要不要進行最後一次交易。陳米被酒精上了頭,大手一揮50年的時間就這樣被帶走,醒來之後頭痛欲裂地坐在課堂上懊悔自己的舉動。
她也知道已經沒有回頭路,于是又一次的順着時間長大。
她看了看中國統計的女性平均壽命,80歲;再減去50年的時間,她隻能活30年;而今天的她,28歲即将29歲。
還有一年。
炮彈又在天上到處亂飛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停戰協議”的簽署。
陳米趴在床上,耳朵被剛剛砸在地上的炮彈震得嗡嗡響,床都被沖擊的晃了幾下。
“今天要去邊境,對,先去邊境。”陳米捂了捂耳朵,“先把該做的做完,再說吧。”
她拿起手機,打給馬騁燃:“馬騁燃,邊境的學校你幫我定的是今天嗎?”
“是。我跟他們說你今天去探訪。”馬騁燃講話的周遭環境突然嘈雜起來,“我先挂了,緊急襲擊。”
“好,你注意……”陳米話還沒說完,電話的挂斷音盤旋起來,“安全……”
陳米順着氣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窗戶外面又是大片火焰,她無助地看向地上被炸飛的所有建築:“今天又是活着的一天。”
她取出車鑰匙,這是馬騁燃的舊車,陳米問馬騁燃租的,租金一天500,馬騁燃信誓旦旦的說這已經算是友情價,但是她前幾天趁信号好的時候刷了會短視頻,剛好刷到I國之前還是旅遊勝地時的租車價格,同款車人民币270元。
這友情——值-230也挺好的。
I國和L國的邊境線,沒有陳米想象中的人煙稀少。隻是難民雲集,破爛的篷布遮蔽下的陰影裡盡是衣不蔽體的婦女兒童。路邊整齊排列的平房外,總能在屋檐底看見幾個蓋着報紙席地而睡的男人。
瘦弱的孩子挺着大肚子在大馬路上向每一個路過的車輛招呼着手,沒有人停下。因為停下,意味着被吞噬。
饑餓的孩子們會将車上所有東西都放進他們的肚子裡。所以陳米隻能殘忍的,踩下油門,路過一個又一個難民營,抵達學校用高高的欄杆圍成的結界裡,才敢安全的下車。
學校的老師迎出來,用帶着I國口音的英文向陳米握手打招呼:“你好。”
“你好。”陳米握緊老師的手,回道。
“快請進吧,今天的課程已經快要開始了。”老師将陳米引導進教室。
學生的家長和其他受邀的社會人士已經坐在課室的後排等待老師宣布“上課”,陳米趕緊跑到唯一一個空着的座位上坐下,收拾好自己淩亂的頭發,等待老師宣布“上課”。
馬騁燃幫陳米找到的,是這所邊境學校特地為學生舉辦的職業學習課,陳米作為國際記者的代表參加。其他受邀的參加者,有無國界醫生、攝影師、獨立撰稿人……孩子們在座位上乖乖的聽着每位大人介紹自己的身份和職業。
介紹之後,孩子們會選擇一位大人坐在自己身邊,老師們會針對大人的職業一一進行相關的互動遊戲,讓孩子們深入的了解他們感興趣的職業是做什麼的。
選陳米的是一個男孩,自然卷的頭發在頭頂開出了花,幹淨的臉頰配上黝黑的膚色,眼睛格外清亮。上衣是整潔的黑色T恤,手腕上還帶着圓形的運動手表。陳米坐在他身邊,清新的味道侵蝕着陳米的鼻腔——這是陳米在I國的土地上第一次聞到香味。
陳米好奇地坐在男孩的身邊,率先開始了自我介紹:“嗨,我叫Milly。”
“你好,我叫Elad。”
“Elad?這個名字,很好聽呢。”陳米友善的對着男孩笑笑,“這個名字有什麼寓意嗎?”
“在我們的語言裡,這個的意思是‘神是永恒的’。”Elad把玩着手裡的石頭,沒有回應陳米的笑容,冷着臉看向她。
“神是永恒的。”陳米重複着他的回答。
“那Elad為什麼會選擇國際記者這個職業?“陳米将話題轉向這節課的内容。
“因為我很好奇國際記者是怎麼工作的,電視裡的記者總是能很自信地講話,并且能奔波在不同的場景裡,看起來特别有趣。”Elad的話匣子終于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