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并不準時的降臨,慶晨背着厚而重的設備喘着大氣蹲在陳米旁邊,緊了緊自己背上的設備,說道:“大米,咱們要回去咯。”
陳米不願意擡起紅腫的雙眼看向慶晨,她張開口卻發現喉嚨也失了聲,隻能幹搖着頭,回應慶晨溫暖地拍拍。
慶晨沒離開,蹲在她身邊,安安靜靜地等她。
“晨啊,我跟你講一個故事。”陳米微微震動已經撕裂了的喉嚨,低頭講着話。
慶晨點點頭。
“在有神的世界裡,神是罪惡的、高傲的。他知道所有的命運,它可以在看見無數的血腥和絕望後,無動于衷。在這個世界裡有一個愛逞強的小女孩,叫山野,她不以為然的叫嚣要和神做交易。”
“于是神答應了,籌碼是她來世的性命與今生的時間。”
“山野覺得神也太弱了,這個籌碼對她起不到一點威懾力。于是她利用着神給的一次又一次機會,在每個她覺得适當的時間點降落,拯救她的朋友。她原以為這個計劃天衣無縫,她很快就能救回她的朋友,但是每一次,每一次,她的朋友都會在最有希望的時候死去。”
“山野崩潰了,她看着神,祈求最後一次機會,用最後的時間作為籌碼。神自然高興,時間對于它而言,是價值最高的賭注。所以山野有機會降落到最初的時間,從頭做些什麼。”
“隻是一切重演,所有都變成了她已經經曆了無數遍的樣子。”
“山野該怎麼辦?”
陳米透紅的雙眼強壓着疼痛,上下眼皮腫脹地快要合上,但她倔強地擡起頭想要看向慶晨的眼睛。
慶晨則低下頭,看着她說道:“你問山野該怎麼辦。可是山野在這麼多次的拯救中,不知道該怎麼辦嗎?”
陳米将頭低垂,閉上了雙眼,把黑暗作為幕布:是啊,山野早就知道該怎麼做了,隻是她不想這麼做。
她自以為是的逞着強,她自私地做着自己以為正确的事情——隻是為了救回朋友那具已經死亡的身體。
陳米深深歎了口氣,睜開雙眼,戰争灑下的滿地瘡痍第一瞬間進入她的世界。
那她,不是,那山野再次回來的目的是什麼?
山野是不是——不該這麼做?
陳米動了動雙腳,僵直地身體停在原地:“完了,麻了。”
慶晨甩甩腳,也笑着回道:“我也。”
陳米擡頭看着慶晨迎着陽光的笑臉,霧蒙蒙的,看不清楚,但一如既往地溫暖。
她笑了笑,這樣——值了。
值了。
“走吧!”陳米習慣性地用袖子擦了擦脖子上垂下的鏡頭,掙紮地撐着慶晨的手站了起來,向街道的盡頭拍了張照:橙紅色的光穿破戰争的陰霾,跳着黑暗之前的最後一舞。
最近,我的意識慢慢變得不太清楚,白天四處飄蕩的時候眼睛裡總是看見很多模糊的畫面,身體也變得越來越沉重,總是喜歡停駐在某個地方很久很久才離開。
例如剛剛,我眼睛裡一幅幅畫面跑過,黑色的炸彈、橙色的火焰、白色的人群、鵝黃色的建築、磚紅的磚頭、軍綠色的手榴彈……直到黑色的血液經過,我的視線裡才看見了眼前聖大的教堂。
熟悉的很,但是我不知道這是哪裡。我隻能四處找尋着慶晨,因為我從來不會離她很遠。但是周圍空蕩,一眼望去就能知道停駐人們的模樣,沒有慶晨。我慌張地跟着直覺向前飄,越朝前走視線越模糊,黑白的世界一直在閃現,鮮紅的血液不斷地出現。
我好害怕。
慶晨你在哪?
我的意志一直在抗拒回到那個黑白的虛幻世界,我不想回去。雖然我不知道原因,我隻是害怕。
慶晨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