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在這個世界裡亂撞,用越來越模糊的視覺和其他的五感,奔向我不知道方向的目的地。
在眼睛已經一片花白、空氣裡各種味道變得格外寡淡、基本失去了聞到熟悉味道的能力的時候,殘存的聽覺裡闖入清晰的聲音:“陳米!”
我一瞬眨眼,一切又能色彩鮮明的在我眼睛裡被看見了。
陳米倒在地上,黝黑的頭發裡,暗紅色的液體不斷流動。我看見她懷裡緊緊抱着的,是一個因為驚吓而顫抖的幼小身體,純白的眼睛發散出驚恐的射線,刺向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
包括從很遠很遠地方飛奔而來的慶晨。
慶晨跪在地上,看着陳米懷中抱着的孩子,輕輕從陳米已經僵硬的手裡接過孩子,遞給身邊叫喊的人群。
然後她看向陳米。
灰黑的粉末點燃了她的臉頰,紅腫的雙眼虛弱地微閉,紅色的血迹刻在她裸露的每一寸皮膚裡,陳米張大了嘴巴,用力顫動喉嚨。
慶晨靠近,冰涼透明的淚珠擦過陳米灰髒的臉頰,安靜地聽着陳米說的每一個字。
她說:“她好疼。”
她說:“她想活着。”
慶晨忍不住滾燙的淚水,忍住發顫的害怕,努力吞着口水,慌亂地把她在國内國外學的一切急救知識侵洩而出。
她……她要做些什麼。
可是為什麼血止不住。
為什麼她聽不見陳米說話了。
為什麼陳米想活着,但是她的眼睛卻閉上了。
醫生和戰士将她擡上框架,她被馬騁燃擡着上了急救車,一不留神,她就看見陳米身上插滿了管子,密密麻麻的,醫生開口說了什麼話,她聽不清。
慶晨努力搖搖頭,眨眨眼,她要聽清,她要看清,因為陳米想要活着。
馬騁燃把手機遞給她,她看見發光的黑字寫道:陳米會挺過去的。
那……陳米還疼嗎?
慶晨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話,她意識裡告訴她她說了,但是她聽不見。
直到坐在手術室外,銀色的冰涼刺進她的骨髓,她的世界好像才重新開張。
她看着馬騁燃,眼淚毫無征兆的落下。
為什麼要哭?
她看着馬騁燃,這次她能聽見自己聲音了。她問:“陳米在哪?”
馬騁燃指了指手術室。
慶晨又問:“她還疼嗎?”
馬騁燃收回手指,捂住自己抽搐的頭,沒說話。
慶晨知道了。
她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