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去更了個衣裳,怎地還沾了皇帝身上的味道,唇脂也沒了。
太後閉了閉眼,額角跳了跳。
上回還以為皇帝是放下了,終于不惦念這那等不道義的事情了,結果今日真是給了她好大一個驚喜。
若隻是見一面,什麼都不做也罷了,太後覺得自己還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什麼都不知道。可如今,竟然放肆失禮到吃人唇脂了!
滴漏聲聲,天色已晚,很快牌局散去,太妃等也離去,太後特意留下幼青,二人相攜一同走出廳外。
宮人在前面打着燈籠,地上的積雪也已經清除幹淨。
雖是黑夜,也極為明亮。
太後攜着幼青緩緩行着,輕握了握幼青的手,戴着的佛珠也随之落在幼青的手背,溫暖而幹燥:“受了什麼委屈,便同哀家說,哀家一定會替你做主。”
幼青愣了下,恭敬地道謝。
太後等了半晌,沒有等到下文,又看了幼青一眼,隻望見恭順垂着的模樣,又思及方才略顯紅潤的唇瓣。
握着佛珠的手一頓,太後望着前路,這怕是心中有委屈也不敢說出來,畢竟那欺負人的混賬是皇帝,誰敢說他的不是。
太後腳步微遲,撥動手中佛珠。
還是佛經抄得少了。
不然也不至于做出這種事情。
混賬,太混賬了。
幼青又陪着太後走了一段,一路上閑話了幾句病症治法之類等等,幼青皆是認真以回,待又行了一陣後,太後便遣了宮人送幼青出宮。
大部分女眷已散去了,幼青算是離開得最遲的,至月華門處之時,剛巧沈文觀正在拜别官場友人。
幼青本不欲上前,剛提步登上車馬,誰知沈文觀推開了攙扶的小厮,帶着幾分微醺的醉意,搖搖晃晃地行了過來,瞧見幼青之後,辨認了下,以手指着喊起來。
“我是不會和離的。”
幼青沒有說話,隻看向了小厮,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小厮挽着沈文觀,連忙勸說道:“二爺,先回府吧。”
小厮越攔,沈文觀越不滿。
他一手就揮開小厮,隻望着幼青:“你還記得剛去揚州的時候嗎?”
“當年剛去揚州的時候,人生地不熟,那段艱難的日子,都是我們一起扛過去的,那段日子,我沒齒難忘。”
她嫁給他這兩年,打理内宅,大大小小内内外外都料理得周全,又勤勤懇懇,又不圖回報,操勞了這麼久。
她為他付出這麼多,想來定然對他,還是舍不得的。
思及至此,沈文觀越說越激動,拍着胸脯道:“我沈文觀還是有點氣節的,我是喜歡柳月,但也不能在日子越發的好起來,已經渡過最艱難的時候,就把共患難的糟糠之妻抛之腦後。”
附近來往的宮人都聽見了這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小厮也根本攔都攔不住。
幼青沒有再讓小厮攔,隻下了馬車,望着沈文觀平靜道:“既然已經渡過最艱難的時候,一切都好起來了,你我也該分道揚镳了,各自過各自的生活。”
沈文觀沒有在幼青眼裡,看到一絲一毫的猶豫和不舍,他踉跄着後退了一步,深深地疑惑,真是奇了怪了。
他好歹是京官,雖然俸祿在長安不算高,但勝在穩定,而且地位也不低,還對她有幾分歉疚。
她是真的,想同他和離?
沈文觀還是不信:“薛二,不是我說,你别在這種事情上軸,在這種時候犯傻,同我和離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幼青聲音平靜:“和不和離,于我而言,沒有很大的差别,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更無論有沒有好處。”
一個人怎麼會過得好?而且,有跟皇帝的舊怨在前,又有同他和離在後,就算想再成婚,能找到什麼好東西?
“薛二,我說實話,從你的角度考量。”
沈文觀深深呼吸,“我覺得,你最好不要跟我和離,要是和離了,你肯定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了。”
幼青忽然覺得,有點無法溝通。
“我說真的,别犯傻了,薛二。”
沈文觀話音落地的瞬間,不遠處傳來一陣清嗓的咳嗽,他擡頭一看,頓時傻愣在了原地。
宮道之上,來了一群人,盡是甚少得見的高品官員、武将,而正中的年輕帝王在人群簇擁中,向他瞥了過來。
在宮人恭聲的請安聲中,沈文觀吓得酒都醒了,連忙拉着幼青叩拜行禮,心裡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被聽到了多少,這下丢人也是丢得徹底了。
帝王經過沈文觀時,腳步微頓,沈文觀低垂着頭,隻瞧見半片龍袍一角,銀線暗紋恍若浮動,龍紋栩栩如生。
殷胥望着沈文觀,蓦地笑了聲。
和離之後,找不到比他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