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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知道蘇黎死訊的那天起,段宏逸就将自己鎖在書房裡不吃不睡,終日以酒澆愁。就算方淮和各位副将把房門撞開,強行替他醒酒洗漱,他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臉上的神情冷漠到極緻,眼中的神采也黯然無光,好像什麼事情都不能再讓他放在心上。他隻是頹然地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灌着烈酒。
軍中的事務也由副将暫待處理了,現在每逢有人提到将軍,他們的臉色都是欲言又止。方淮每天都去段宏逸房中看他的情況,但是每每都是失望。
“黎弟犧牲自己才保住你的命,你就是這樣糟蹋的?”
“他不在了,他已經不在了...”段宏逸喃喃自語,神色一片哀傷,整個人像是活着又像是死去了。
“如果他還活着,看到你這副鬼樣子,他會難過的啊...”“你給我振作起來!”方淮恨鐵不成鋼,拼了命地用力拉他起來。
段宏逸卻猛地推開方淮,眼睛充血似是發怒:“起來有什麼用呢?沒有他,沒有他啊!”
他錘了錘地面,又是躺了下來。
...
這日子一晃就是一年,而段宏逸的時間卻是停滞了一般。
他現在每天都是一臉胡茬,不修邊幅,對什麼都不上心的樣子,在别人眼中活脫脫就是一副行屍走肉。
就連皇上谕旨段宏逸一衆回朝論功行賞,他都是被牽着叩頭接旨的,這讓一衆的兵士都快吓破了膽。
好不容易把段宏逸塞進馬車,一番長途跋涉後也算是有驚無險地到了皇城。
因為要進行面聖,段宏逸倒是被方淮強迫着收拾了一番,隻是臉上還是十分憔悴,以前那股殺伐決斷的氣勢已經渾然不見了。
他站着大殿上聽着那些與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受封或者論賞,心裡雖還是恍惚,但也忍不住帶了份喜悅:如果蘇黎還在,他也會這樣高興的吧。
“段将軍聽旨!”一道犀利尖銳的聲音響起,立刻就将段宏逸的神思拉了回來。
他上前一步,半跪在地,“臣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淑賢公主慧麗非常,溫良敦厚,品貌出衆,朕躬聞之甚悅。今已适婚之時,當擇良婿與配。現将軍大勝而歸,武才兼備,與公主堪稱天造地設。為成佳人之美,特将公主配與為妻。民本以國興關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盡予國,勿負朕意。”
太監尖利的聲音響在耳邊,段宏逸卻如墜冰窟,整顆心都涼了下來。
自古以來,這皇帝制衡的手段就層出不窮。狠辣絕決,兔死狗烹的事更是常見,沒曾想有朝一日他段宏逸也是難逃鉗制。
太監宣讀完畢就欲将那聖旨遞予段宏逸,而龍座上的皇帝也開了口:“愛卿啊,朕對你可寄予了厚望,如今替你選了一位良配,多少人都羨慕不來,你可滿意啊?”皇帝帶着笑容看向段宏逸,語氣卻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
段宏逸聽罷也沒有動作,隻是突然往地面磕了一個重重的響頭,讓那一直遞着聖旨的太監十分訝然和尴尬,皇帝見狀也是僵了僵臉色。
“臣惶恐,公主乃是金枝玉葉之軀,臣一介草莽怎敢肖想,還望吾皇收回成命,另覓良婿!”
段宏逸不卑不亢的聲音響徹大殿,僅僅一瞬間就讓所有人噤若寒蟬,如履薄冰。
正所謂天威難測,誰又敢如此明目張膽地碰那逆鱗呢?但段宏逸不僅做了還徹底損了帝皇的顔面。
“将軍你的意思是甯願抗旨也不願娶我這女兒了?”皇帝突然收斂了臉上的表情,語氣沉穩中竟隐隐帶着令人窒息的威壓。
段宏逸絲毫不懼,仍然死咬着牙關:“臣愚鈍,臣一心隻想為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若是應了下來耽誤了公主,臣怕是死一萬次也不夠,還望陛下念在臣一片衷心收回成命。”說着,段宏逸又叩了一個響頭。
“好,好一個忠心耿耿!朕也不想勉強,這婚事就此作罷吧。”皇帝一臉陰鸷,語帶愠怒地看向了下首。
“不過,朕聽聞兵部尚缺一個操軍的都督教頭,看将軍報國的念頭如此迫切,不如将軍你就暫為代勞吧。”
皇帝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但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清楚這是要将段宏逸貶下去的意思,而這一貶段宏逸自然是要将兵符交出。
段宏逸何嘗不知皇帝的心思,隻要不娶那勞甚公主,他已經懶得去計較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