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可心将藍牙耳機聽到快沒電的時候,廣場上的人流才漸漸疏散,今年的招新大戰正式宣告結束。
她數了數手中斬獲的報名表,隻有寥寥幾份。
顯然,她親自設計的文化衫并沒起到什麼作用,沒吸引來幾個愛鳥人士。任可心不氣餒地琢磨,明年或許可以試試别的鳥,蒼鹭啊貓頭鷹什麼的,肯定比鹦鹉更有人氣。
月上柳梢頭的時候,任可心兩隻手提着新鮮送達的酒店外賣,用腳踹開女生寝室的門。
隻見程霏霏一半身子撲在床上,另一半懸在梯子上,長長的黑發垂在床沿外,活像一隻倒挂的女鬼。
吓得任可心差點将滾燙的皮蛋瘦肉粥潑上天花闆。
十分鐘後,兩個人坐在寝室的中央,用程霏霏那個價值不菲的品牌旅行箱支起了一個勉強過得去的小飯桌。
高檔酒店的菜色盛在塑料飯盒裡,擠擠挨挨的,沒什麼賣相,但味道可比食堂的清湯寡水強太多。
程霏霏目光有點空,捧着碗,小口喝粥。
任可心盯着她包滿了創可貼的左手,皺了皺眉。
她放下筷子,在自己的托特包裡翻找一通,拿出今天收到的幾份報名表,“唰”一下拍進程霏霏的懷裡。
“幹嗎?”對方一臉莫名其妙。
“這些是我們愛鳥社新招到的成員,都是大一的小鮮肉,個頂個的水靈,尤其是這一個!”
任可心在幾張報名表中扒拉出一份,怼到程霏霏臉前。
“這個學弟,我一眼就瞧中了,絕對符合你的審美!人呢我已經給你勾搭到了,電話号碼這裡寫得清清楚楚,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了。”
程霏霏一把揮開她的胳膊:“有話直說。”
“我的意思是,帥哥那麼多,你為什麼非要在李澤昱那棵樹上吊死?還為了他,辛辛苦苦練什麼小提琴,把自己的手都折騰成這樣!”
任可心一把握住閨蜜傷痕累累的手,語氣誠懇、淚眼潸然地看着她:“霏霏,你打小就五音不全,天生吃不了音樂這碗飯,放棄是福哇!”
“……”
程霏霏夾起一隻蝦餃,堵住了那張不中聽的嘴。
她撂了筷子,環起胳膊,眉頭擰成一個結,神情有點嚴肅:“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你任可心,為什麼費勁吧啦地搞那個鳥社?明明都招不到幾個人。”
“愛鳥社。”任可心小聲糾正。
觑着程霏霏的神色,她還是慢吞吞地答:“因為我的确喜歡它們啊,要不然,也不會讀攝影系了。”
任可心從小的夢想,就是當一個鳥類攝影師。
“你看,你為了拍那些鳥,去讀攝影。而我為了李澤昱,辛辛苦苦考來江大。現在,萬裡長征隻剩最後一步,我隻要好好練琴,順利表白,就能得到我喜歡的人。這種事情,怎麼不值得努力了?”
“表白就表白嘛,幹嗎還要練這勞什子的小提琴?”
“你不明白……”程霏霏歎了口氣,筷子無意識地戳着盤子裡的腸粉,“我和他之間,就是有這樣一段緣分。”
想到那些畫面,程霏霏心頭的沮喪淡了些許,終于恢複了一點精神。
她拿起椅子上的外套,邊穿邊說:“時間不早了,我還要趕回教室練琴呢,你自便吧。”
臨走的時候,還不忘順走一隻奶黃流沙包。
“剩下的都是黎玥愛吃的,給她留着點!”
“……”
*
夜幕像隐隐綽綽的紗幔,悄無聲息地籠罩住整片校園。
這樣美好的周末夜晚,學生們紛紛卸下了平日的緊張與忙碌,在各自的小天地裡争分奪秒地享受難得的休閑時光。
宿舍區的氛圍一團火熱,哪怕站在樓下,也能聽到源源不斷的遊戲和打鬧聲,是無憂無慮的青春的聲音。
時間已經很晚,各色燒烤和奶茶外賣依然流水一般地往裡送。
江羽穿着奶茶店的工作服,背着一隻碩大的外送箱,從音樂學院的宿舍樓裡出來。
今天是周末,他上午和下午分别有不同的兼職,到了晚上,還要負責奶茶店的外送。一刻不停地忙到現在,終于送完了最後一單。
肩膀被繃帶和箱子的重量壓得酸疼不已,江羽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将身上的重物卸了。
仰着脖子長籲一口氣,他捏了捏腫痛的肩膀,才發現額上竟然疼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他單手從工裝口袋裡拿出一隻筆并一個小本子,咬開筆蓋,開始記錄。
本子上密密麻麻地羅列着每天的工作和時間安排;從最後一頁往前翻,則記錄着每天的收支。
一行一行的數字積攢起來,湊成了這些日子的打工所得。他在心裡粗粗算了算,刨除房租和飯錢,這個月能夠還掉多少債務。
想到生活費,江羽才恍惚地意識到,今天還沒吃晚飯。
出院的時候,醫生叮囑他,大病初愈,需要好好吃飯,多補充營養。可是江羽的兼職太密集了,又常常為了趕路錯過飯點,隻能在公交車上匆匆啃兩口包子完事。
現在的體重,甚至比剛出院那會兒還輕了不少。
江羽想,自己少吃點,下個月倒是可以給小黃那狗子買點有品質的狗糧,嘗嘗鮮。